心里忽是一动,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还好,这人送的是剥好的皮毛,万一直接送上整只老虎尸体……心理障碍可就直接变成心理y-in影了,虽然说,老虎身上有很多可以入药的部位。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聂昕之忽又开口:“凫山路途遥远,r_ou_骨易腐败,运送不便。”语气认真,表示,“下一回再送全身。”
“不、不用了。”
郁容连忙推拒,老虎什么的,便是死的,仍是特别凶残的感觉。
聂昕没再说什么。
少年大夫咳了一声,正要再开口,半张开的唇间忽被塞了一块糖……不自觉地嚼了两下,甜甜的,有些黏牙,挺像之前吃的饧,口感却好上太多了。
郁容略微张大眼,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兀地想到了,小孩子闹脾气,家长拿糖哄劝的场景——挥去莫名其妙的感觉,下一刻,出声问:“昕之兄你洗手了没?”
老是拿糖堵嘴什么的,虽然他挺喜欢甜的,可一想到这人没洗手,心里顿时就不好了。
聂昕之半垂着眼,沉默地注视着少年大夫的眼睛。
四目相对。
片刻,郁容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待嘴里的甜味渐渐淡去,便想着说些什么。
却听男人没头没尾地忽来了一句:“庚辰之冬,我遵循母亲之意,曾服食过数枚甲子桃。”
郁容呆了呆,少时,陡然反应过来“甲子桃”是什么东西,大吃一惊:“甲子桃可是剧毒之物。”
甲子桃,夹竹桃,全株皆毒,从叶皮花,到果子、根茎,都含有极强的毒x_ing。
这个人竟然吃了几个夹竹桃的果实,如今还能好好地站在他跟前,当真是命硬到了极点!
下一刻想到对方说是他的母亲让他吃的……郁容不由得头皮发麻: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昕之兄真是心大,随随便便说出了宫闱密辛,就不担心他被灭口吗?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心有不忍,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声:“令堂为什么要……”陡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宜探究,忙又改口,“你那时岂不是危在旦夕?”
推算一下时间,庚辰年,这个男人应该只有七岁?昭贤太子应该是在这一年薨逝的。
聂昕之轻描淡写道:“官家发现得及时。”
官家是指当今圣上吧?
郁容心知不该打听太多,强自憋着满心的好奇,避重就轻,转移了话题的焦点:“所以,保安郎大人才说他于心有愧?”
“苏重璧?”聂昕之微摇头,“他不知此事。”
诶?
“他与聂暄有些龃龉。”
男人三两句讲述了前因后果。总结起来就是现代网络上经久不衰的那个问题——两个至亲同时落水先救谁——彼时情况复杂又紧急,苏琅第一时间救下的是离他近的胞弟。聂暄差点被淹死,救上来后,本就身体不好的人卧病在床小半年。
原来如此……
郁容有点囧。苏琅之前那样子感觉太暧昧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狗血的事。
落水这件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也不算做错吧……至少从聂昕之的口吻里,听不出任何负面的情绪。
“苏重璧本x_ing尚可谓清正。”聂昕之说话时不带任何感qíng_sè彩,“苏氏却是放辟邪侈,擅权专事,植党营私,僭妄日甚。”
郁容了悟,旋即感到“压力山大”。
有些事,应该算机密吧,他真真的不想知道啊!
男人凝视着纠结中的少年大夫:“无论苏重璧其人如何,不宜私交过密。”
郁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感情说这一通,就是警告——不对,应该叫“叮嘱”——他不要跟苏家的人有牵扯。也是,“擅权植党”的罪名一旦落实,极可能牵连到九族甚至更多。
“昕之兄你想多了。”他有些无语,“我与保安郎大人根本谈不上‘私交’。”
严格意义上说,他在这个世界只有眼前这男人唯一一个朋友。便是林三哥,不过是各取所需、能够信任的生意伙伴。
“甚好。”
郁容:“……”
算了。高人的事,跟他一介平头百姓又有何干。
“这虎皮是不是只晾晒了还没熟制?”生硬地拉回了奇奇怪怪的话题。
聂昕之颔首:“尚未赶得及。”
“那可得赶紧处理了……这里头还有残r_ou_吧,久了怕会腐烂。”
说着,郁容仔细检查起皮毛。
剥皮的人技术娴熟,整张皮没明显破损,相当完整。虎皮十分之大,可以想见老虎活的时候有多威猛霸气了。
虎皮不仅够大,还又硬又厚,一个人处理起来不太方便。
聂昕之打起了下手,帮忙除去皮毛上的杂垢……还挺能干的,这逆鸧郎卫从上到下,似乎皆是多才多能之辈。
郁容一边想事,一边忙活。
皮板有少数裂口,皮张个别地方略有腐烂,便除去腐败之处,用针线将裂口与剪开的地方缝合。
检查并清理了皮张,去谷仓地窖找出备用的大缸。
将虎皮放入缸中浸泡,这样的气温,少得也要浸泡够两三天的。
暂且就放置不管了。
夜半。郁容忽是自梦中惊醒,躺在床上,望着灰蒙蒙的帐顶走着神。
莫名又想起了,聂昕之说及他母亲的事,后知后觉才明了对方自揭伤疤的用意,并非为倾诉求安慰什么的,不过是……
解释?或者,安抚?
大概以为自己被他之前的样子给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