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神色特别无奈,语气也特别无助,全是发自肺腑的。可澹台梦脸上毫无波动,一双眼淡漠得好似寒夜里的星子。
谢知微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我这徒弟的确顽劣,也多次得罪姑娘。可他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着实凄惨,还望姑娘能出手相助。”
澹台梦依然冷冰冰的保持沉默。
谢知微有点焦虑,往前挪了一步:“只要姑娘愿意施以援手,我师徒一定铭记大恩,今后必定结草衔环相报,万死不辞。”
澹台梦嘴角出现一丝莫名的弧度,终于开了口:“谢真人言重,我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姑娘的意思是……”
澹台梦淡淡道:“今日所见还不够明白?金莲若给你徒弟,便是将天下安危放在风口浪尖,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果然被拒绝了,干脆利落。
不过梦梦不愧是胸襟坦荡的女主,被穆涸虐来虐去,拒绝的理由却只是防止穆涸打通另一个世界。
谢知微解释道:“那是他们诬陷之词,我徒弟从不曾有过这想法,姑娘不必相信。”
“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谢真人让我不要信他们,可我凭什么相信你?”澹台梦直视着谢知微,“你又凭什么相信你徒弟?难道他就不会骗你?”
这咄咄逼人的问话让谢知微怔了怔,心道这妹子果然不好糊弄。
……凭什么相信穆涸?
谢知微觉得,现在细细算起来,凭的不要太多。
远的,穆涸为了他疯魔起来做的那些事:断手四年作为自省,模仿岁寒居建别院、临摹字迹、弹断百十根琴弦、隐忍蛰伏筹划报仇,不报仇不回道宗见他……桩桩件件,哪个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还有近的,穆涸留着御心术的铁片,肯定是为了以后解决麻烦用,他不可能不知道毁掉这个会造成什么后果,可为了让他谢知微安心,毅然决然给捏成碎片。
穆涸当着众人的面护他,把这一路的锅几乎全揽到自己头上,拉够了仇恨值,现在道宗禅宗乃至大半个修真界都对他心存猜忌。今日被穿透琵琶骨,疼得嘴发白,还不忘若无其事的安慰他。
他穆涸真的自信到天不怕地不怕么?他谢知微也真的是身娇肉贵么?
谢知微不自觉的摇了下头。
澹台梦疑惑道:“谢真人,这个问题很难?”
谢知微慢慢抬起眼眸:“我信他。”
不待澹台梦说什么,他便接着道:“我曾言一日为师,终身不弃。他做到了,我也……”
后面的话虽没说出来,可似乎,也不必说出来了。
澹台梦又是一片沉默。
谢知微忽然觉得不对劲,谈话的重心怎么又成他了?果然现在着急穆涸,都乱了阵脚了。谢知微定了定神,道:“澹台姑娘,那金莲可否……”
岂料说了这么多,澹台梦还是道:“金莲我不能给你。”
“为何?难道是怕渡生大师不同意?”谢知微揣测了一下,温声道:“姑娘放心,我徒弟脱险之后,会立刻将金莲归还,你不信我徒弟,总该相信我吧?”
“不能给你。”澹台梦垂着眼睑说罢,在山洞里席地坐下,“谢真人不放我也可以,我怎样都无所谓。”
谢知微差点被一口气噎到:“你……”
敢情说了半天好话,又被八卦了一番,这妹子全在消遣人啊!
澹台梦静静的闭着眼,就好似老僧入定,谢知微又唤了两声也没反应。他急也没用,只得也跟着坐下来。不过眼下可以稍微安心一点,起码梦梦没落在尹苍山手里。
外面响起轻微的噼啪声,谢知微略一张望,是天上下了雪粒,打在山间各处,像是微波炉里炒豆子的声音。
因为有结界的作用,寒流进不到山洞里,但四面石壁毕竟不舒服。澹台梦面色有些憔悴,一身白衣裹在身上看起来略显单薄,谢知微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了,但还是把外袍脱下,上前披在她身上。
澹台梦没有睁眼,但身子微微一僵。
谢知微道:“你方才救道遥,此时灵力衰弱,还是盖一层吧。”
澹台梦睫毛动了动,很快又成了一座人形冰雕。
此时夜幕中已经有了朦胧的晓光,谢知微靠回石壁上,也闭起眼,立刻就做了梦。
梦境里是熟悉的竹林与清风,穆涸一身白衣站在金鱼池前,微笑着道:“师尊终于来了。”
身上没有血渍,琵琶骨上没有红光锁定,头发也一丝不乱,仍旧是出尘不染,飘然如仙。就算处境再凶险,也一定要用最完美的形象和他谢知微见面。
可谢知微显然没这个闲情逸致,沉声道:“胡闹,琵琶骨被锁还要硬提灵力,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快撤了!”
穆涸笑容一僵,低声道:“弟子就想看看师尊是否安睡,哪知师尊此刻才入眠……想来,是被今日之事烦着了。”
谢知微问:“现在放心了?”
穆涸想了想,道:“师尊从前叮咛弟子每晚要睡够四个时辰,如今将近卯时,师尊至少要睡到午时弟子才放心。”
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操心他的睡眠问题!
虽然腹诽,可谢知微目光瞬间柔和下来,语气也跟着温和了:“他们可有难为你?尹苍山说话算话么?”
穆涸忙道:“师尊放心,我虽然在尹王府里,但被关在客房中,除了被穿透的伤口有些疼痛,其余一切无恙。”
“那就好。”谢知微稍稍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