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辰无声叹了口气,将被子裹得更紧。
虽然在北方生活了两年多,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南方人的姬辰始终不能适应北方的气候,刀片一样的风,昏沉的天空,跟记忆里山清水秀的故乡差了太多太多。可是当年的志愿却是他一字字自己填下的,也怨不得旁人。
当初高考一完,他就像漏光的气球,一直以来支撑他的东西全垮掉了,只剩唯一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了整整两年早已牢不可摧。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之后瞒着家里填了京城的大学,孤身一人前往陌生的城市,怀里揣着微薄的积蓄如浮萍般飘荡在这座冷漠的城市里。只凭着一腔孤勇和年少固执的骄傲,四处碰壁也不肯低头,举步维艰地挣扎着,可转瞬也过了这么多年。
半梦半醒间,窗外狂风大作,吹开了没有关牢的窗子。夹着雨丝的风涌进冰冷的房间,彻底冻醒了屋里的人。姬辰睁开眼,脸上有水痕,可仔细看才发现是雨水,他伸手抹去水痕,保持一个姿势躺了很久却一直没能入睡。
半晌,床上的人动了动,拿起了枕头边的手机。
里面有某个人发来的地址。
“醒了?”
杜清觞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冬日的阳光不刺眼,他顺势坐起,被子从身上滑落,皮肤上斑驳的痕迹昭示着昨天晚上激情四射的情`事。他眯了眯眼,视线直直落到正前方的人身上。
李琉思正对着镜子打领带,修长的十指在布料间穿梭。他微微低头,脸上的表情有点漫不经心,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吞吞的,半天才打出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偏偏他身上的衬衫皱得卷边,露出一截纤细腰肢,看上去有种奇异的性感。
“嗯。”杜清觞应了一声,呆呆坐了一阵就复倒下去,顺手捞起旁边李琉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不一会床上就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李琉思:“……”
除夕晚上莫家很热闹,家主莫问与坐在首位,下面的小辈叽叽喳喳坐满了一整桌,他的妻子白莳谷在厨房里从中午一直忙到现在,几个妯娌也在里面帮忙。人年纪大了,愈发贪恋起亲人间的温暖,莫问与也不例外,年轻时还能对着儿子动巴掌,现在一年也就见几次面了,语气不由得放软更放软。
“云轩啊,你在大学里还习惯吗?”
说来可笑,虽然父子两都在一座城市里,但是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莫云轩听到父亲问话,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挺直脊背回道:“挺好的,没什么不习惯的。”正巧白莳谷从厨房出来,见此情景不禁低声嗔怪一句:“我真是受够你们爷俩了……好好的说个话也不会,你把你儿子当你手下的兵训啊。”
莫问与被二十多年的老妻训得有些没面子,好在都是自家人,倒也不怕家丑外扬,于是只嘿嘿笑了两声。再说了,京城里谁不知道他莫将军最疼老婆?
“妈,我可没喊报告,”莫云轩轻声道,将自家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母亲挽过来安顿在身边的椅子上,“这您可就冤枉父亲了。”
“就是就是。”莫问与得到了亲儿子的支持,点头如捣蒜。
白莳谷看着老顽童一样的老伴和沉稳的儿子,一时哭笑不得。她带着笑意摇了摇头,丢下一句你们爷俩自己玩吧,便去厨房端菜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顿年夜饭最后吃到了十一点多。
莫家的规矩是要守夜的,女孩子扛不住可以先睡,但是莫云轩是一定要守到最后的。等到了十二点莫云轩出门放了鞭炮,一百响的鞭炮炸开宁静的夜色,放眼望去,家家还是灯火通明。
回到屋里,莫问与已经摆好了吃食,炕上还温着一壶酒。莫云轩会意地坐上去,伸手就拿了一块桂花糕。爷俩不发一言地吃着东西,像是武林高手对决前的试探。最后还是老爷子忍不住先开了口:“诶,我看今天你吃饭的时候老是看手机,是不是交小女朋友了?”
老爷子话说的轻松,那瞟啊瞟的眼神却掩藏不住,满脸的八卦。
莫云轩很镇定:“没有。”
的确没有小“女”朋友,小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你可别想糊弄你老子,”莫问与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老子我一生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没见过。”
“再说了,我又不是要反对,”莫问与眼珠子转了转,硬的不行来软的,各种迂回,“你也大了,知慕少艾什么的很正常,啥时候把人带回来瞧瞧就更好了。”
莫云轩拎起酒壶给老爷子到了一杯酒,他早发现了,老爷子一边说话一边往这里瞟,看来是馋的不行。果然老爷子端起杯子就小口小口地抿,之前的话题瞬间抛开在一旁。白莳谷管他管的很严,一天也只有这一杯。
莫云轩放下酒壶,沉吟良久道:“我的确没有女朋友,也不想交女朋友。”
“啊?为啥啊?”莫问与傻了眼,要知道他这么大的时候天天想的都是女人,年轻气盛的还做了好几件傻事出来。他对自己儿子的资本很有自信,以前还担心他早恋,后来才发现自家儿子对这方面冷漠的很,可以说是毫无兴趣。
没想到进了大学还是……
莫问与一脸痛心地放下酒杯,慈祥中带着悲悯地看着莫云轩:“儿啊,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要紧的,说出来爸爸帮你解决……这种事情,可不能讳疾忌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