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赦听说过林枷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父母亲双亡,今天养在舅舅这里,明天养在伯伯那里,住两天又到了姑姑那里,大人们都说这小孩像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姜赦觉得他对哪里好不好根本就没有感觉,小孩脑子里想的东西简单,于是他一把搂住林枷,说:“有区别,别的地方都没有我,林枷,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无论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的!”
林枷听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眨了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过了好一阵子,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好。”
梦结束了,姜赦睡得极其乖巧,昏昏沉沉感觉有人给自己换了衣服,而后听见熟悉的声音哄他吃了药,他咕哝几句,又睡了过去。后来发现有人握住他的手,他对那双手的感觉熟悉极了,下意识反握回去,很快,他想到自己应该放手,挣扎了几下挣不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他的手背上,珍重得像一个情人的吻。
说起来,他的手指上全是细细的伤口。
那天在菜市上看见林枷盯着别人家的猪肉摊,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便想着大不了和林枷从头开始,在那之前至少吃一顿好的,于是借了钱求着耿直婶学了一个下午,终于做了一道勉强看得过眼的红烧肉。
他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十指连心,每一根手指都尝试过见血的痛,可惜的是,最后林枷还是没能坚持下去。
真的可惜。
这时的林枷捧着他的手,细细地亲吻他手上的伤痕,他从耿直婶那里听说了所有的事情,心脏酸疼苦涩,蔓延了全身。
耿直婶甚至不知道他们曾经离去的事情,林枷稍微一想便知道,姜赦也许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对不起。”
你这么坚定地往前走,我却脆弱地往后退。
你耐心地等待我,我却依旧让你失望。
林枷来到厨房,姜赦做的那道红烧肉已经产生了异味,他沉默许久,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又冷又馊的味道。
难吃得令人作呕,即便如此,林枷仍忍住呕吐的yù_wàng,定定地坐在桌子前面,一口又一口地吃着。林枷猜想自己很快就会腹泻,但他仅仅是不想让姜赦的心意白费。
除了胃病,姜赦的身体还算不错,很快便退烧了。
林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指腹细致地摩挲着他的脸颊,低声呢喃:“阿赦,快点好起来,别等我了,让我来跟上你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家。
一路来到工地这边,寒风瑟瑟,才过几天,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寥寥几个警卫仍守在这里。如果是前两天的林枷,指不定就这么回去了,现在他不是了,他从来清楚自己想和姜赦在一起,而在吃着姜赦做的红烧肉时,他终于坚定了永远往前走的信念。
他的同伴是个拥有无限勇气的人。
警卫认得他,一看就觉得奇怪了,“林枷?你怎么还来这?事情都解决了,难道你那还没好?”
林枷听了一愣,“怎么回事?”
“工钱都发了呀?都过了两天还没到你手里?”
林枷有些茫然,就在他想仔细问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喊声,老痣哥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哎呀林枷,你可算是来了,我都找你好几天了。你说,我又不知道你家的地址,你这人还没有手机,一旦离开了工地,我去哪联系你?”
老痣哥的气色好了不止一点,表情也十分轻松。
林枷抿了抿唇,“对不起老痣哥,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是我……”
老痣哥摆摆手打断他,而后冲他挤眉弄眼,“别说了,你家那个兄弟怎么没来?我还想给他道声谢。”说着他低头在从怀里掏着什么,好不容易才从大衣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郑重严肃地交到林枷手里,“这个,就是你一个多月来的工钱了。”
林枷怔住,接过信封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工钱?你说什么?”
信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钱。
老痣哥挠了挠脸说:“我们报了警,把事情闹大了,然后才知道,这工地老板出去旅游了,压根不知道这事,一问他就懵了,仔细查了之后才知道是工头那里出来问题!”老痣哥脸色一变,恶狠狠地骂道:“那个烂赌鬼!老板把工钱交到他手里让他发钱!他却想拿去赌!幸好我们报警报得早没让他把钱花出去,现在他已经去坐牢了!真是大快人心!”
那时谁也不抱太大希望了,却没想到,生活起伏,时有转机。
这便是姜赦所信仰的——
光明。
林枷缓缓地阖上双目,寒风凛冽,阴云密布,即便如此,他仍感到了这世上的万丈光芒。
他曾想放弃这一切,那是多么的愚蠢。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老痣哥还想再多说些什么,林枷却急着走了,老痣哥纳闷地问他:“你这么急着是要干嘛去?”
林枷脚步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前行。
风传来他坚定而迫切的声音:“去找我的太阳。”
回到家的时候姜赦已经醒了。
林枷看着他站在厨房烧着热水的背影,一时踌躇不敢前进。
而后姜赦转过身,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微微睁了睁眼,随即又蹙起眉头,似乎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林枷静静地看了他一阵,一步步走过来,“阿赦,我并不在意黑白善恶,对我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