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这雪早点铲掉,大家上下集镇也方便。”兰善文摇摇头,目光往榕树底下闪了一下,在貌美的女人望过来之前,及时撤回了自己的视线。
就算没有李建魁,也会有张建魁,王建魁。
四条腿的骡子少见,数不尽的两条腿的男人,在这广袤的土地上,是最不缺的。
***
山路上的雪总算铲得差不多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喜欢捉弄人,纸片一样的大雪又开始从灰蒙蒙的天穹里往下飘。
山路最滑,下雪了,唯恐这些被国家抛弃了的年轻人一不小心掉落在山崖底下,李建魁也不敢再让他们过来铲雪,只说等这雪停了,再做商议。
年关了,这些人本来心底就惦记着自己远在异乡的双亲,李建魁这么一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当下高兴得欢呼雀跃,纷纷收拾了东西,过去镇上把书信和自己在这磨子岭上得的东西寄回家,让家人们想法子把自己弄回去。
那些家在磨子岭上的工人,也纷纷回了家。
如此一来,这偌大的岭子,就经常变得空荡荡起来。
只有零星的人,夜里还点着煤油灯。这其中,当然有没地方去的郁泉秋一家。
不过,她们若不是逼不得已,是不会这么晚了,还费油,去点灯的。
大年二十九的晚上,身体向来不好的牧牧又发了高烧。
郁泉秋干完活回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屋门时,不意她妈就抱着她女儿在炉边坐着,焦急地喊她,“四儿,快去喊医师,牧牧发烧了。”
她一愣,急忙走到女儿身边,看见她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心疼地把手搁到她脸上,一试,温度高得烫手。
“怎么又发烧了?”看见女儿因为发烧而泛黄的脸,郁泉秋心里刀割一样,伸手就要抱过女儿,“妈,我抱着她去找医师,你先睡下吧。”
“哎,你这孩子,尽说胡话,这路上那么滑,你一个人去,妈怎么能放心?”她妈叨叨念着,赶紧找了她们家的那盏小马灯,提起来就往外头走,“四儿,走走,妈给你照着,咱们去找医师去。”
她来不及想什么,背起来女儿就随着她妈往外头走。
夜,大概是很深了。
她没有钟表,不知道时间,只是雪后的天空,格外洗练。
北方的那一颗到夜半时,才会出现的星星也亮得发白。
看见那颗星星,她又想起来小时候坐在葡萄架下,听她爷爷一边卷着烟叶,一边抱着她,跟她说,那颗星星啊,其实叫缘星,是主宰咱们小四儿的姻缘的星星呢。
姻缘,姻缘,有姻才有缘。别的缘分,大概是叫孽障吧。
“四儿,你说,这么晚了,医师们还在不在啊?”
她正出神,就听见她妈忧心的念叨声,“你说,这么晚了,医师要是不在可怎么好,不然,咱们找找建魁,让他想法子,把牧牧送到镇上去吧。”
“妈,天都黑透了,他肯定都睡下了。咱们过去看看不就好了,干什么又要找他。”
对于她妈近来越来越依赖李建魁办事的行为,她很是反感。“再说了,咱们怎么能事事依赖人家呢?”
“哎,可是,你不是马上就要和建魁结婚了么。”她妈倒是不以为然,说,“既然你们结婚了,那牧牧也就是他女儿,他怎么能不管呢?”
不是他亲生的骨肉,他凭什么要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牧牧?
男人,都是冷性的,他们只喜欢凭着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缘维系的关系。
想想李建魁有时对牧牧不耐烦的样子,郁泉秋心里就一阵发寒。
但这些跟老太太说不清,她也不想跟她解释,只淡淡道,“总之您以后别总是找他就对了,这些凭咱们自己的本事就能解决的事,干什么还要找人家?次数多了,人家就该觉得,咱们欠他的了。”
女人不能太依赖男人,否则,男人容易产生是你亏欠我的心思。
吃我的,用我的,事情都是我给你办成的,凭什么你不给我生孩子,凭什么你不替我赡养父母,不回报我?
所幸她妈也是个懂理的,听见女儿这样说,点点头,“四儿说得是,咱们不能让建魁觉着,咱们一家没了他活不下去,这样,四儿你以后是要吃亏的。”
老太太觉悟很高,她也很欣慰,起码,她妈还是向着她的,没有被李建魁的糖衣炮弹迷惑住。
夜里寒得很,路面上结了好冰,母女俩边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边说话解解闷儿,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医师们住着的屋子前。
她妈的担忧全是没道理的,因为医师的屋子前,灯还亮着。
“哎呀,这么晚了,医师还没睡啊。”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妈就感慨了一下,马上过去拍了拍门。
接着,就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门板里现出医师瘦削好看的脸来。
好久没仔细看过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貌,只是身上消瘦不少,脸上也有些苍白,看起来,有几分病态。
不过,就是这样的病态,才更惹人心怜。
她可算是知道西子捧心是个什么画面儿了,妈的,这不就说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女医师么!
奶奶的,本来就够好看了,偏偏她还背着光站着,氤氲的灯光下,跟妖精似的,一颦一笑就要来夺人心魂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