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济军中那个比宿羽还心狠手黑的校尉何耿?
宿小将军的运气真的打遍陇州无敌手了!
马沙气得大吼:“我他.妈!你他.妈!说鬼鬼就来!点儿也太背了吧!”
马蹄达达,合围大网拉开,奔腾着步步紧逼,宿羽咬紧了牙关,一拳捣得那熊孩子猫下腰去,顺势劫人似的把人往马背上一扣,这才重新拍马狂奔。然而北济人合围已到近前,眼看就要把宿羽包了饺子。
马沙急了,拍马重回了几步,然后在三个小孩的哭叫声中愣住了。
那群高大的骑兵逡巡环绕,仿佛一圈拂不开的蚊蝇,终于找到了美味的腐肉。
人墙的缝隙里露出宿羽焦急的脸来,马沙听到宿羽高声叫道:“快走!”
马沙按紧了胸前的三个孩子,拨马向南奔去。风冷而锐,孩子哭得一抽一噎,在叫“阿妈”。
马沙喉咙哽了一哽,圆脸上掠过一丝不忍,自以为是地安慰道:“哭什么哭,不许哭!”
宿羽抽.出马刀来,反手将足有小臂长的细长刀柄扛在了肩上,稍微抬起瘦出了尖的下巴。刀光照雪,在明亮眼底画出三分目空一切的冷淡,“认识?来。”
趴在马背上的少年似有察觉,陡然僵直了身子。
僵持片刻,何耿冷哼一声,稍一抬手,那群蚊蝇突然动了,奔天席地涌来。
宿羽的眼睛眨都不眨,身体绷紧成一根拉到极致的弓弦,纹丝不动。而敌人嗜血的目光如同天罗地网,少年只觉得杀气笼罩了全身,冒出无数鸡皮疙瘩——
就在第一束刀尖逼到眼前三寸的瞬间,宿羽闪电般弯下腰滚下马背,一把将少年扯下来团进怀里,另一手悍然甩出半人长的马刀,锋利刀刃“砰”地撞开两条马腿和一片刀戟,而他躬身从断刀血水中穿行而过。最外层的北济人只觉得眼前一晃,脚腕一痛,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扯下了马!
……这又是什么路子!
少年只觉得腰间一紧,被救自己的人重新甩上马背,随即那人跳了上来,高喝一声,拨转马头,疾速驭马奔驰而去!
那团蚊蝇只在混乱中挣扎了一瞬,就迅速重新闻着味儿聚拢过来。
马蹄笃笃越响越近,少年却突然心弦一动,觉得现在的情形仿佛他长大之前听过的神话。
他费劲巴拉地抬起头来,在漫天鹅毛大雪中辨认了一下身后的人,随即心口一突。
——他见过这个鹰扬卫。
仅仅一面之缘,但是这个人给他送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刚才屋中漆黑情形混乱,谁也来不及看谁的脸,而现在,那个名字就在胸中回荡,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具体的字面。
就在那两个字几乎冲到喉间时,只见这鹰扬卫遽然松开马缰,回手抽出五支羽箭,弯弓绷紧,劲风吹过单薄黑衣,和滚镶的银边一起勾勒出修长有力的曲线。
下一刻,那些乌黑精致的曲线骤然松弛,白翎羽箭扑簌簌向后涌去,耳后传来几声筋骨猛烈撞击地面的闷响和尖厉马嘶。
年轻的鹰扬卫回过头,神情殊无半分得意或满足,一抿淡红嘴唇,重新提起缰绳向前冲去。他的苍白面孔上覆着薄薄一层晶亮汗水,迅速被罡风吹散,又化作眉睫之上的碎冰。
那眼珠子又深又黑,落进少年脑海里,终于激出了那个名字。
“宿羽哥哥?!”
宿羽猛然低下头,对上了小少年明亮单纯的眼光。
少年的眼睛有一点桃花,又有一点丹凤,两道长眉细长浓黑,带着眼角斜斜飘起明月金陵雪,就像是……
宿羽心口一凉,下意识地忘了移开目光。
身后的北济人越逼越近,为首的人手中马刀脱手,挟着风声打着旋儿飞来,宿羽脑袋后面长了眼似的从旁一避,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刀刃,刀柄却“咚”地撞上了宿羽的后脑勺。
黑铁锻造得冰凉密实,宿羽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上陡然脱力,架不住疾奔向前的战马,腰身一软,滑脱下马去,在凌乱马蹄声中滚落下了雪地。
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宿羽的手腕,自然是没能拽住,反而顺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宿羽身上,连忙爬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几声。
宿羽听不见他说话,脑袋里嗡嗡的,眼前一片光怪陆离,呕吐的冲动数十次涌到喉边,又被尖锐的剧痛压了回去,只觉得脑后一片冰凉溽热,大概要坏事。
北济人的马蹄由远至近,少年焦急叫道:“宿羽哥哥?我——”
何耿粗噶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你的弯刀?”
少年眼神一冷,猛然回过头去。同时,何耿手中的弯刀已经脱了手,打着转儿向他们削来!
宿羽不知哪来的力气,蹭地翻了身,抬起一只手把少年单薄的身躯拽到身下紧紧压住,恨不得要将他压进雪地深处去。
少年被一双瘦长的手紧紧箍在身下动弹不得,眼见得他自己的圆月弯刀吹毛断发削金如泥,转瞬间已经欺到近前,他却抽不出手来挡。雪亮的刀刃倏地划开了乌黑滚银边的鹰扬卫制服,势不可挡地从后腰开始滚着血浆向上划去,紧接着划开了肩胛和后颈,眼看就要把年轻人已经破裂流血的头皮一切两半——
“当啷”一声清脆的刀剑碰撞之声,一柄长剑横空蹿出,挑着弯刀的间隙将弯刀拱到了一边。
少年几乎看见了剑光火花在眼前轰然炸开,艰难抬起头来,惊喜道:“大——”
那个“大——”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