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盘寨,是苗疆中为数不多的受恶人谷辖制多年的苗寨,至于缘由,我也不甚明了,只听闻他们曾被恶人谷中高手所救,自那时起便承诺,每任族长长子都必须前往恶人谷效力终生,以银雀挂饰为信物,因此被称为银雀使。恶人谷第一任银雀使已不问世事,隐居于恶人谷炎狱山,第二任便是龙蚩。”
说到这里,月冷西顿了顿,脸上一抹哀痛之色稍纵即逝,他咬了咬牙,似乎不愿再说下去。沈无昧却看了凌霄一眼,笑着接下去道:
“龙蚩死于潼关,恶人谷便失了这枚质子,他们与茶盘寨的牵制一夕间岌岌可危,于是便索性又逼着族长交出了他的次子,也就是戥蛮,不过眼下情势微妙啊,戥蛮既已叛逃至浩气盟,那么银雀使这个位置,似乎又空出来了呢。”
李安唐安静地听,那根细微线索此刻抽丝剥茧,俨然已连成一道直线。戥蛮叛逃,恶人谷故技重施,羌默蚩成是新的人质。
她双眼烁烁放光,直直盯着月冷西的脸,字字清晰道:
“月叔叔,我方才提到的羌默蚩成,便是现任银雀使。也是茶盘寨族长yòu_nǚ,戥蛮的胞妹。”
这句话一说出口,月冷西脸上有了明显的表情变化。
李安唐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情感。震惊,却又仿佛早有预料,悲伤,却又似乎带着愤怒。这世上能让月冷西变了颜色的,除了凌霄,原来还有别人。
凌霄默默按住了月冷西肩膀,此刻也只有他最能理解月冷西的心情。当初龙蚩是如何惨死潼关,只有他和月冷西最清楚,他知道月冷西一直在后悔,后悔没能将那个固执又深情的五毒活着带出潼关。那五毒甚至将凤凰蛊给了凌霄,那时那刻,他仅仅为了一个从不曾好好记住他的人,将所有生的机会都拱手让人。
月冷西自那之后便绝口不提潼关发生的一切,却在战乱结束那年独自回了万花谷,亲手为龙蚩立了空冢,年年祭拜,从不间断。
他欠了龙蚩的,倾尽此生怕也偿还不清,这也是为何他会对戥蛮如此纵容。凌霄曾问他,难道为了一个戥蛮就要牺牲淮栖?月冷西却不肯回答,至今凌霄也不明白月冷西究竟对戥蛮作何打算。然而这个羌默蚩成的出现,对月冷西,对戥蛮,乃至整个浩气大营,究竟意味着什么?
沈无昧表情却未变,颇有些赞赏意味对李安唐道:
“不错啊,看来你问出不少有价值的线索。既然你断定羌默蚩成是戥蛮的妹妹,那她为何此时出现?你心中可有考量?”
李安唐皱了皱眉,犹豫一瞬道:
“羌默蚩成似乎并不知道戥蛮在浩气大营一事,如此说来,戥蛮叛逃也许未在恶人谷预料,他私自妄为的可能性很大,既然这样,多半……是为了私仇吧……”
她说着看了看月冷西,线索虽然串在了一起,可仍有什么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月叔叔,潼关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您和龙蚩,到底是……是……”
是什么关系?这话李安唐不敢问,关乎长辈隐私,问得太直白未免忤逆,可若不将一切摊开来说,很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端倪。
月冷西心道罢了,这些事不单是李安唐,就连沈无昧也早就想问吧,他没料到事态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无论有多少指向他的恶意他都不在乎,可事关两大势力,甚至还可能有第三方势力介入,便不是他一己可以消化。
他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便难免波及凌霄,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龙蚩,曾是我……在恶人谷时的旧部。”
月冷西曾是恶人谷名噪一时的精锐首领一事,至今仍知者甚少,更不曾对晚辈提及。李安唐一时难以压抑心中震惊,脸上变颜变色不知所措,她慌得满头大汗,来回看着凌霄和沈无昧,自觉失态却又不知如何应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月冷西却也未多做解释,只定定看了她半晌,继续道:
“潼关一役当天,我与将军皆身受重伤,我也曾失血昏迷,醒来时才发现我二人身上均有保命的蛊,那时只有龙蚩与我二人进退,也只有他才会有那些蛊,我们曾想回去寻他,但我二人伤势过重,卧床半月余方才行动自如,时逢战乱迭起,将军也很快与李修然等部汇合,便也无暇寻他尸骨,后来听闻有苗疆人寻着了龙蚩的夜箫和双生蛇王,一并送回了茶盘寨,便再无其他音讯。”
有关潼关那天的事,沈无昧也是第一次听月冷西提起,心中不免对这个龙蚩有些敬佩起来。
月冷西是什么性情他或许知之不深,但这许多年的共事却让他深知,这个平素寡言少语的月大夫或许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绝不会是个多情滥情的负心汉。他眼中心中无不满满装着凌霄,唯此一人而已,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绝不可能容得下第二个人。
想必那龙蚩一片深情,用在月大夫身上便如石沉大海般,连半分涟漪都没有。可他却甘愿为月冷西一死,甚至还舍身救了凌霄性命。
沈无昧从不认为一个人的无私是理所应当,这世上能舍弃自己的人原本便凤毛麟角,可如龙蚩这般近乎高尚的无私,让他忍不住唏嘘其短暂一生。也许他一天都没有为自己活过,却比谁都更耀眼。耀眼得如此残忍。
“无昧,你认为这个羌默蚩成为何会此时出现?”
凌霄看见月冷西额边已然渗出一层细汗,不忍心再让他继续自责,不等李安唐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