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做天策的样子。所以,就这样很好。”
言罢转身飘然而去。
李安唐始终无法动弹,直到那清丽的背影消失才觉胸中憋闷,猛喘了几口气,站立不稳跌坐在乱石滩上。
在江边坐了大半个时辰,李安唐才站起身来慢慢往回走。她眼前总是晃着羌默蚩成最后那个微笑,那笑容让她心里发慌。
她还是太幼稚了,如果是沈叔叔,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李安唐想。
如果是沈无昧,一定能知道怎样保住她天策的身份又能救出羌默蚩成。可是她要如何去告诉沈无昧?跟他说她喜欢上个姑娘?这姑娘还是戥蛮的亲妹妹恶人谷的银雀使?就算她愿意铤而走险,在戥蛮眼皮子底下把他妹妹抢出来,可眼下情势如此微妙,沈无昧一定会断然阻止她的。
怎么办才好?
李安唐生平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似乎怎么走都是死路,哪怕原地不动也无一线生机。
她心事重重回了营,低着头旁若无人在营盘里转,犹豫着该不该去跟沈无昧商量。老实说,她现在这个状态,就算不主动去找沈无昧,也一定会被他看出端倪来,到时候还是躲不过要实话实说。时间并不充足,可她现在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正烦恼着,李安唐只觉得身前突然有什么人站定了,下意识抬头去看,不料正正对上的竟是戥蛮一张惊诧的面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戥蛮脸上。
为什么?
然而戥蛮几乎一瞬间便收敛了神色,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李安唐耳畔,低低笑了一声道:
“李校尉难得打扮啊,耳坠成色不错。”
李安唐这才想起方才羌默蚩成为她戴上的那个耳坠,一直胡思乱想,竟都浑忘了。她顿了顿,皱眉瞪着戥蛮冷冷道:
“与你有关么。”
言罢转身便走,像是多一句话也不想跟戥蛮说。戥蛮也没叫住她,只是立在原地半天没动,脸上故作平静的神态渐渐蒙上一抹阴毒之气。他咬着牙死死盯着李安唐的背影,和她耳垂上摇摇晃晃的银坠。
那是他妹妹羌默蚩成的耳坠,他绝不会认错。他家中三兄妹每人一支,是阿爹亲手为他们打的,世上无有雷同。大哥在潼关尸骨无存,耳坠自然也遗失不见,他自己那支好好收着未曾拿出来过,这耳坠只可能是幺妹的。
为什么李安唐会戴着幺妹的耳坠?幺妹明明应该还在苗疆茶盘寨!
难道恶人谷连幺妹也抓来做人质?幺妹只会补天诀心法,连只蚂蚁都不踩,恶人谷要她做什么!她又怎么会与李安唐结识?等等……她对李安唐说了什么?李安唐可与李歌乐不同,狡诈得很,难道他们想从幺妹嘴里套出他的事?
若他们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凭沈无昧的头脑,必然会知道他目的不是报仇,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麻烦!一个一个都来触他霉头!
戥蛮懊恼地扒了把头发,他现在处境不妙,若私自离营必会遭人监视,可他得想个办法,把羌默蚩成引出来才行!好在他们一脉同气,想神不知鬼不觉引出她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
他阴沉地转身回了军医营,关起房门来唤出风蜈,将一把莹白色粉末抹在风蜈背上,低低吹响了夜箫。
不过片刻,风蜈像得到了指令一般扭身顺屋脊攀沿而上,转顺便贴着窗棱爬了出去。风蜈动作异常敏捷,轻易不会被人察觉,在蛊虫中也是速度最快的,它能凭借非常微弱的线索找到羌默蚩成,而那白色粉末,便能让羌默蚩成知道是她二哥要见她!
想来她也该很想念这个二哥吧。戥蛮看着风蜈消失的方向,冷冷扯出一个笑意来。
无论是爹还是阿哥,或是幺妹羌默蚩成,都休想再将他一个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去!这一次,他要自己给自己寻一条活路出来!
戥蛮一整天都没有再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里连点动静都没有,可房子周围的虫子却多了不少,沈无昧派出来监视他的暗卫一个也无法近前,无奈之下在傍晚时撤离了一人去向沈无昧回事。
夜幕很快降临,军营的夜晚依旧井然有序,吃罢了晚饭的军爷们大都聚在一起聊聊家常,深秋夜凉,留在屋外消食闲逛的人几乎没有了。营外不远就是扬子江,银色月光下,江畔树影斑驳怪石嶙峋,显出几分阴森可怖来,更是悄无声息没半个人影。
忽然树影间一阵细微声响,清脆的银饰碰撞声在夜幕下格外清晰,一个纤细婀娜的女子似带着犹豫慢慢挪步出来,对着粼粼江面站定,轻轻叹了口气。她身后窸窸窣窣游出一只硕大蜈蚣,背上一处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白光,不远不近在女子身旁盘卧,不时对着月空发出微弱嘶声。
不过片刻,乱石的阴影中一个压低的声音沉沉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