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捻抿唇淡笑,这人从来不按常规的脾性倒是没变,你觉得他应该做的事情他偏偏不做,你觉得应该遵循的道理,他偏偏不遵循,举止行事总是那么不规整,自有他的跳脱,这一点饶是百里捻,也会佩服两分。
“王上一如从前洒脱。”百里捻道。
赛戬笑了一声,拿火钳夹着炉中烧红的炭火,表情平淡的下来,下垂的眸子瞧着火炭,思绪不知道跑去了何处。百里捻就在旁边陪着他,也不开口,只是见他喝光了酒杯中的酒后,他再给他添满,大雪之夜,舒月阁却别有一番和谐。
“其实本王想知道,在你的棋盘里,要如何处置羌晥呢?”
许久之后,赛戬突然开口,他的眸子还落在火炉中的炭火中,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瞧不出他是纠结的还是洒脱的,一时之间百里捻竟也不能猜测出赛戬的心思,他此时的表情极其淡然就像是随口一句而已。百里捻突然觉得,他并不了解赛戬,他曾以为他将他把控在了手心里,其实他从来都不是能被掌控的人。
有些人聪明的让天下皆知,善用计谋,如百里捻。有些人聪明的让人信服,谋计中有大义,如张佑。有些人的聪明却是隐藏在嬉笑调皮之中,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痴傻还是明白,很多事情他都好像懂得却不肯言明,不爱计较并不等于不曾知道,不用计谋也不等于他就是痴傻。就如百里捻一进羌晥,赛戬明知道手握朱雀玉笔的百里捻乃是大姜旧人,可是他却不戳破。
百里捻垂下眸子,坦然道:“不知道。”
赛戬笑了一声,是柔和淡然的笑,“本王还以为捻儿没有不知道的事情呢?”
百里捻莞尔一笑,笑得也有几分柔和,“去羌晥草原之时,我没想过要在羌晥待下去,我的目的地是西昭,只是意外留在了羌晥,羌晥本就不在我的棋盘之中,将王上与羌晥拉进中原这趟浑水之中,并非我本意。”
“所以捻儿并没有算计羌晥喽?”赛戬笑得一脸轻松,仿佛说得乃是平常的喜乐事。
百里捻眸子一沉,他抬眸看向赛戬,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问得浅又深,不知道是在怀疑自己,还是随口谈笑。百里捻也不知自己如何作答,微微张着的嘴唇,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赛戬却话锋一转,端起空酒杯递与百里捻,“捻儿,本王的酒杯都空了,你怎么不给本王倒一杯酒。”
话语间还夹着些孩童似的撒娇意味,将方才的话题全部撇了过去,就像是没有问过一样,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像极了他们还身在望舒阁之时。
百里捻不知如何应答,只好端起酒壶给赛戬满了一杯,这灼殷酒的浓香飘荡在舒月阁,赛戬饮罢之余还瞧了一眼屋里挂着的匾额,上面写着“舒月阁”三个大字,赛戬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唇角带着几抹笑纹。
“舒月阁这名字起得好,跟本王的望舒阁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闻望舒阁二字,百里捻睫毛微微一颤,心底似乎有什么波动,可是并未表现在脸上,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又为赛戬添满了酒。
雪夜陇中,自有一片醉酒话无言。
第九十二章 心如冰石何来缓?
腊月二十,已经到了月底,眼看着就近了年下,羌晥诸事多,赛戬自然是不能多留,只在舒月阁待了三日便回了陶阳城。他次来大姜是掩人耳目匆匆而来,回去也是没有声张,百里捻本来要亲自去送他,可是他却笑着挥手拒绝。
这是大冬日里,百里捻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且他要是出宫送赛戬也太过夺人耳目,赛戬不想别人知道他来了大姜,毕竟他探访的可不是老友,而是大姜君王。他身手好,只身离去并不会被人发现,便只在舒月阁与百里捻话别。
百里捻亲手给他系了披风,并给他塞了一葫芦温过的灼殷酒,挂在腰间竟如同个江湖道士一般,赛戬瞧着腰间的葫芦瓶又看向百里捻,笑道:“捻儿当真是贴心,知道本王最爱这酒。”
百里捻抬起眸子,“若你喜欢,我会让人送去陶阳城。”
赛戬却挥挥手,“不用了,本王要是想了,就亲自来喝!”
赛戬的眉眼间带着些痞气,还故意伸手往百里捻脸上去蹭,像是拿准了百里捻此时不会拒绝于他,摸过两把之后,才收起笑容。
“捻儿,本王走了。”
“王上一路珍重。”百里捻抬起眸子,眼底说不上来的情绪。
赛戬笑笑,挥手告别,身影掠出舒月阁便跳上了另一个屋顶,他伸手极好,饶是大姜的守卫都不能发现他分毫,他不过一会儿便就消失在了百里捻视线中。百里捻看向西边,看了好久才将眸子收了回来,他微抿着唇角,眼底有些复杂。
他与赛戬,将会如何?
百里捻竟也回答不了自己,过了许久,他才敛起眼神,回头看了莫湮一眼。
百里捻:“城外的人带回来吗?”
莫湮点头,“刚刚带了回来,就关在舒月阁旁边,没有声张。”
百里捻:“嗯,我知道了。”
说的这人自然就是仲演,赛戬是只身进的王城,吩咐卫禹把仲演拴在王城外二里处的庙宇中,卫禹的身手远不如赛戬,他进不来大姜王城,赛戬吩咐他守着仲演。赛戬已将仲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