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猫。”季达明轻吻伊默的额头,搁下蒲扇自言自语,“能不能梦见我?”
伊默抱着他的胳膊流了点口水,温温热热的喘息全喷在季达明的臂弯里。
窗外的蝉声忽远忽近,季达明睁着眼睛在床上听了多时,终是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他每到睡前就不由自主地抗拒睡意,生怕一觉醒来眼前的重逢皆化作泡影。正是因为曾经拥有,才知道失去时有多痛苦,所以就算季达明清楚自己已经重生,面对伊默时依旧会情不自禁地多想。
伊默喜欢吃甜食。
约摸是秋末时的事,季达明记得天上开始飘雪,伊默嫁与他尚不足一年。
“达明,我和李婶想做糖藕。”
季达明坐在桌前写字,闻言随口答允:“明日我从码头回来时买给你。”
伊默替他倒茶,站在桌边欲言又止。
“怎么……”季达明搁下笔,把伊默抱在腿上亲了亲,“与我还有什么话说不得?”
伊默笑着躲他的嘴,把冰凉的手塞进季达明的颈窝里捂:“太甜,怕你吃不惯。”
季达明的确不爱吃甜食,但伊默做的,他来者不拒:“不怕,你做的我都喜欢。”
伊默羞怯地笑笑,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搂着季达明不吭声了,而季达明逗了伊默几句以后,重新拿起笔,专心致志地做事。
后来倒是伊默先开口,声音有点哑:“达明,咱们能这样好好地过一辈子吗?”
“能。”季达明当伊默说笑,“我爱你,自然能好好地过一辈子。”
伊默呼吸急促几分,像是要反驳,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达明,今年雪下得真大。”
“……达明,明天你带我一道去码头吧。”
“……达明,你在写什么?”
季达明起先还耐心地回答,后来只当伊默在撒娇胡闹,搂着人亲了会儿就忙去了。
然而现在细想,季达明才明白,伊默有多爱他,心底便有多寂寞。
“小默,小默……”季达明再一次叫着伊默的名字惊醒。
伊默正坐在床边抱着被子憋笑:“季先生,我晓得了,原来你爱说梦话。”
季达明起身喝了口茶,压抑住心底的酸楚,伸手把伊默抱起来:“今天跟我一起去码头,好不好?”
伊默眨了眨眼睛:“货物不是清点完了吗?”
“也对……”季达明好笑地摇头,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那就去商会吧,说不定你一念信,咱们又能有新的发现。”
伊默轻声答应了,继而抱着被子盯着季达明衣袖上的水印发怵,那是他睡时流的口水打湿的。
季达明换下睡衣,见到水痕忍不住勾起唇角:“昨晚梦到什么了?”
“糖藕。”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伊默竟也梦见了糖藕。
季达明眼眶发热,站在镜前咬牙将纽扣一颗一颗系紧:“这季节没有藕,等天冷下来,我带你去买。”
伊默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点头,将蚊帐系好,终于记住了在哪里洗漱,不等季达明开口就跑开了。
李婶起了个大早在院中扫落叶,伊默洗完跑过去抢了扫帚扫地,季达明推开卧房的窗,见伊默热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把人唤到窗前:“喝点水。”
“谢谢季先生。”伊默就着季达明的手喝了满满一大碗茶,“咱们什么时候去商会?”
“你先去吃早饭,我还要找些东西。”季达明又倒了杯茶给伊默喝,这回伊默只喝了小半杯就足了,他便收回手催这人去找李婶,“记得别多吃煎鸡蛋,你胃不好,容易难受。”
“我晓得。”伊默把扫帚放在墙边笑着跑走了。
季达明望着伊默的背影出神,等院里的人全走干净,他才从屋里出来,拿着伊默用过的扫帚扫银杏树下的落叶。
可越扫,落叶越多,季达明仰起头看枝繁叶茂的树叉,树叶随风哗啦啦地摇摆,他拄着扫帚愣神,想起伊默便一发而不可收拾,觉得对这人再怎么好都是不够的,再近亲也害怕分别。
他只有碰上伊默才这般优柔寡断,患得患失。
“季先生?”伊默的声音伴着风吹过季达明的耳廓。
“来了。”季达明将扫帚靠在树干边,“小默,我这就来。”
“快来。”伊默扶着门等他,笑吟吟地伸手拉季达明的胳膊,“李婶烙了韭菜饼,可香了。”
韭菜饼不是什么稀罕玩意,用调好的米糊兑上韭菜叶子,浇在热锅里眨眼就是张薄薄的面饼。
伊默拉着季达明的手跑回桌边,将李婶烙好的饼夹到他碗里:“香呢。”
“你吃了吗?”季达明就着粥吃了几口饼,心思全在伊默身上。
伊默点了点头:“婶说我胃不好,最多吃两张饼。”
“她说得对。”季达明夹了两颗花生米到嘴里,“在你胃没养好以前,不许瞎吃。”
“好。”伊默一笑起来,声音就发软,季达明听得骨头酥了半边,忍不住抬手揉伊默的脑袋。
“少东家,我算着日子又到十五了。”李婶从厨房出来,顺手撕了一张日历,“老宅那边……”
“不用管。”季达明蹙眉道,“送什么都还回去。”
伊默好奇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他们讲话。
“来的人呢?”
季达明喝了一大口粥,咽下去以后才敷衍了句:“给些银钱,直接打发走。”说罢又补充道,“对了,商会这个月生意不错,让他们多拿些钱给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