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面如金纸, 浑身抽搐, 出气多进气少, 眼看着是命不久矣了,莫少聪四下环顾, 整个大堂中的人顿时都打了一个哆嗦,战战兢兢,更有甚者,额上渗汗, 连茶杯都端不稳了。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轻微的脚步声自二楼楼道响起,淇钰站在栏杆处,往下扫了一眼,语气平平道:“还有谁要打?”
这话一出,大堂内众修士登时各个如鹌鹑一般,埋着头不敢吱声,生怕被当作出头鸟,有那正喝着茶的人,一口滚烫的茶水含在口中,好半晌都不敢咽下去,硬生生地忍着。
这已经是第四个了,从之前的筑基期,到眼前的金丹期,没一个能在那少年手下走完一招,几乎是刚一上去,人就被踹下来了,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再也没爬起来过。
大堂中的修士,修为高者有金丹期的,低者甚至有炼气七八层的,都是听闻了天字号悬赏令在此处,想来碰碰运气捡个便宜的,万万没想到,如今看来,竟然没有人能拿下这个硬点子。
他们自问自己的修为功力比之方才被打下来的四个人,并没有更好更深厚,是以那少年发问,竟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废话,谁要现在去送死?嫌命太长了罢?辛辛苦苦修行数百十年也不容易,好好活着不好吗?
客栈大堂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气氛紧绷着,令人心中压抑无比,淇钰的目光从左扫到右,瞥见莫少聪,冲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了,尔后淡淡道:“既然不打,那便都走吧。”
话音刚落,霎时间,大堂内几十个人一同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地挪开椅凳,竟然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往外走去,各个心中只恨自己没长了八条腿,生怕走得太慢,入了那尊煞神的眼。
当真是猪油蒙了心,究竟是哪儿来的错觉,才会觉得天字号悬赏令很好拿下?!
房间里的思知带着安抚性地摸了摸隐雪鹤的羽毛,对门口的成琳琳迟疑道:“师姐?你在看什么?”
成琳琳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看,好半晌才缩了回来,嘶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道:“这……这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除了师尊以外。”
思知点点头,成琳琳又道:“这下我就真是半点都不担心了。”
闻言,思知面上露出诧异:“师姐之前不是……”表现得十分大义凛然么?
成琳琳顿时有些尴尬,她往外瞟了一眼,见淇钰与周楚不在,便低着声音道:“我……我这不是……没有底气么?再说了,当着他们二人,怎好说丧气话?”
思知唯有默默然,摸着隐雪鹤滑溜溜的羽毛,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周楚的声音,话中含笑:“劳烦莫兄又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莫少聪答道:“无妨。”
成琳琳遂赶紧掸了掸衣摆,回头冲思知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这才从容地推门出去,笑吟吟地道:“莫道友,你来了?”
听着外面的谈话声,思知轻轻拍了拍隐雪鹤的背,低声道:“阿咩,我们也走了。”
隐雪鹤发出一声轻轻的啼叫,然后跟在思知的身后,一人一鹤出了门。
门外,淇钰站在周楚身旁,小狐狸照例黏在他身上,脑袋搭在淇钰的手臂上,微微阖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周楚看了看几人,对莫少聪笑道:“人都齐了,是现在就过去吗?”
莫少聪微微颔首,道:“请随我来。”
郾城的夜晚显得要更为热闹一些,满街的银杏树上都挂着琉璃灯盏,造型古朴,其中昏黄的火光星星点点,映衬着金色的银杏树叶,光芒璀璨,煞是漂亮,恍惚间让人生出一种金碧辉煌的错觉来。
莫少聪领着一行人仍旧往城中央的坊市而去,两旁的店铺俱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可见晚上出来的修士还真是不少,一眼望去,整个坊市车水马龙,颇为热闹繁华。
成琳琳忽然咦了一声,惊道:“那棵树怎么了?”
她这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淇钰几人俱是抬头望去,果然见城中央那一株最大的银杏树,仿佛是经历了一场火灾一般,满树的枯枝,树叶也落光了,乌黑的遒劲枝丫张牙舞爪地生长着,直指黑漆漆的夜空,在满城繁华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极为突兀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