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人造血从裴琰嘴里喷出,几滴血直接喷到庄啸脸上、脖子上,效果惨痛而逼真。
两人衣服的肩膀、小臂处都划开许多口子,随时像要龇牙见血,都是真刀真枪地拼杀。这还算是容易拍的戏份,接下来的跑浮桥,快要把俩人跑死了。
机械大摇臂上了,湖面全景,波澜壮阔。
“要全景啊!你们俩跑两次争取搞定!不能掉,尽量不要掉啊!”导演嘎嘎悠悠地漂在一条小船上,用对讲机喊。
这浮桥太难走了,裴琰踩上去几步就开始怀疑人生,怀疑他的工作。
根本就他妈踩不住啊,要翻,真的要翻。
他还没掉,他对面二十米开外的庄啸,也是一脸无可思议的艰难表情。他眼瞅着庄啸先就失去平衡,往侧面要倒。两人速度都快,重心却又不稳,啊——浮桥真的要翻了。
庄啸一只穿靴的脚几乎掉到水里的时候,一手扣住浮桥木头,又把自己拽回来,表情相当吃力。浮桥剧烈摇晃,在两人之间摇出个诡异节奏,特别荡漾。
“别掉水,冷。”
庄啸跟他对了个视线,哈着白气用口型提醒他。
“操,我……我也知道……冷啊……”裴琰跟对方嘀咕,蹲得像一只大蛤蟆,扒住脚底下的东西,晃得七荤八素。
“晕?”庄啸蹲踞姿势盯着他,“今天忘了给你肚脐贴膏药,你别吐啊。你再吐了我真跑不下去了。”
“操,你少来啊。”裴琰翻个眼皮,一龇牙。
俩人以大蛤蟆倒着爬的姿势,慢悠悠地又退回原位,猫腰起身,重新来跑。电影里两位武功绝顶牛逼哄哄的家伙,在现实的片场上,凄风冷雨中拍一场水战打戏,就是如此狼狈不堪。
导演、摄像及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各处猫着,都裹着棉猴和军大衣呢。
他俩再一次在浮桥上奔跑,就好像凌波微步,踏水无痕。水光山色之间,湖面风云再起……
在几乎摔倒的一刻撞在一起,随即就是一连串激烈的搏杀,设计好的你死我活的凶残打斗……
终于抓到肉了,几乎是盼着的,已经没有任何多余想法,还是因为冷。
俩人都下意识地赶紧抓住对方,抱成一团,打架根本就是顺手抱个火炉子取暖,先焐焐手再说!裴琰明显感到庄啸一记八卦掌当胸劈开他时,迅速又把他抓了回来,抱着都舍不得放开。两人肉搏厮杀,镜头里一定是动作飞快,也看不清晰。
见血,滚倒,进入地面战,贴身搏斗。
打斗之间肌肉都发烫的,血液畅快地奔涌,也就是这样的机会里,才能放肆地揉搓对方……
裴公公被一脚踹飞到木椽子边缘,手指抠住,庄大侠压上来,上掌劈喉!
主机已经摇过来,位置摇得很低,对着他俩狂拍近景特写,水雾与血气弥漫在镜头上。
庄啸悍然压上他了——分镜头剧本里就是这样的桥段。
眼眶含血,掌锋抵喉,情绪的暗涌,你死我活的对峙。
裴琰仰面躺在浮桥上,后脑勺、肩膀和胯骨都硌在那些坚硬地方,身上却是一具滚烫的身躯,摞着他,肌肉颤抖着互相较劲。
冷冰冰的物体与个大活人的触感温度,截然不同的,太不一样了。庄啸显然也有一刻的恍然,湖光山色都映在眼里,画面宽阔而深邃。那中间有水的波纹,也有些晃动荡漾的东西……
庄啸脸上表情消失,突然就撤开了。
他这一撤,挂在浮桥边缘的裴琰,猝不及防地,就势往下出溜。
“欸……?”
“cut!”
这一串镜头本来拍得很好,这条应该可以过,导演被迫喊停了,搞什么?!
浮桥再次失去平衡,翻了!裴琰越往下滑越找不到位置,“哎——哎——啊啊——”
庄啸一把拽住他手,手也滑,抓不住。
两人叽里咕噜直接就往水里掉,周围人距离不远,但都没有在浮桥上,也够不着他俩。
庄啸想把人拖回来,别掉水,就那瞬间也喊了一声。
扑通——
哗啦——
谁也没跑了,刺骨的湖水几乎没顶,俩人一起,喝了好几口湖水,灌了个透心儿凉……
被工作人员七手八脚从水里拽上来。再从浮桥上船,转移到岸边歇着,都浑身湿漉,脸色发青,鼻头通红。
庄啸口里不停哈着白气,裴琰嘴唇发紫不说话,有些恍惚,还在琢磨刚才……
“抱歉啊。”庄啸先致歉了,“我刚才手滑,没稳住,桥就翻了。没想让你掉下去,对不起啊。”
裴琰嘴唇微抖,两人就这样怔忡着对视。
他冻得牙齿打颤,但脑子还转,低声说:“你刚才真是‘手滑’吗……?”
庄啸:“……”
裴琰下一句废话冻僵在打结的舌尖上,真说不出来了。
庄啸搂过他,搂住他腰突然发力,把他挟在胳膊肘带起来了,往岸上人多的地方走。
哎——
裴琰是没想到庄啸劲儿很大,直接就让他双脚离地了。
这劲儿能把他当个大麻袋扛起来转几圈,挟着他就过去了。剧组人马聚集的地方,人多还暖和一些。庄啸四面寻么管事的人,直奔制片就去了,说:“主任,给弄个电暖器,电暖器有吗?”
“电暖器啊?”制片主任说:“这得回宾馆了啊,宾馆里有,到时可以管他们借一个。”
“现在有没有?”庄啸瞅着对方,“现在去搬个电暖器来,成不成?”
言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