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影子在林间窜过,顾臻迅速调整站位,紧接着又是一道影子从反方向窜过,顾臻再次调整身形,左脚刚踏出半步,身后便传来隐秘的空气流动。
顾臻飞快转身。
“哗啦啦”一大片飞鸟迎面扑来,一对对强劲有力的翅膀朝他脸上呼扇,直糊得他七荤八素头昏目眩。顾臻只能挥刀驱赶,用手臂挡住脸,往空档处跑。
群鸟紧追不舍,顾臻心中暗骂,在林子里狂奔一气。
地面上落叶厚实不辨路情,他一脚踏空,顺着山势就滚了下去。
*
“你抓他来做什么?”
“试试深浅?有这么试的?你看他脸被划成什么样了!”
“身上都是口子,你的药放哪儿了?”
“你盯着他干嘛?一个祭礼,有什么好看的?”
“不用你管,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爹,别老念叨我。”
“行了行了……”
顾臻晕晕乎乎地躺着,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朵边不停地自言自语,然后他感觉到有冰凉的膏体抹到皮肤上,些微的刺痛感传来,他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一只手指抵在他脑袋上,戳了戳,硬邦邦地问:“醒了?”
“唔。”顾臻眼睛睁开一条缝,挣扎着想坐起来。
“老实躺着。”眼前人又把他按回睡塌上。
顾臻这会儿躺在一间略显破旧的僧寮里,小乌鸦坐在床头,托着个伤药罐子,赌着脸瞪他:“谁让你来的?”
“没谁。”多日未见,咋见到小乌鸦,什么鸟患警告统统被丢到脑后,顾臻只觉心里高兴,他双手十分自然地搂上小乌鸦的腰,“疼死我了。”
“干什么呢!”小乌鸦吓了一跳,猛然拍开他的手,往后错开。
他僵硬着身体,想回头却又不敢。
顾臻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我……”
小乌鸦又惊又怒,脸上变换数变,最后正了正神色,冷着脸道:“这就是我的祭礼。想看就看个够吧。”
小乌鸦虽面对顾臻,一番话却不是对顾臻说的。他把伤药罐子往睡塌一放,匆匆离开房间。
少了一个人的僧寮宽敞很多,露出本被小乌鸦挡住的藤木茶几和座椅。
顾臻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
“你好。”顾臻起身在床沿坐正,因为牵扯到伤口而小幅度呲了呲牙。
对方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叫顾臻。你……是小乌鸦的,”顾臻迟疑了一下,“哥——哥?”
对方又点了一下头。
顾臻尴尬得想把脸埋进泥里。
方才当着家长的面搂了小乌鸦的腰,难怪小乌鸦会炸毛了。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顾臻干笑,“哈哈哈。”
何止是年轻,根本是年幼。
板正身姿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穿着熨帖得体的衬衫短袖和西装长裤,眉眼和小乌鸦有几分相似,浑身上下透着股世家公子的书卷气。完全没法和非主流妖怪论坛里疯传那个杀人不眨眼还吃小妖怪的冷血狂魔联系到一起。
说他是小乌鸦的亲戚,顾臻是信的;但说他是小乌鸦的哥哥,顾臻有点难以接受。
少年的身量单薄,男生女相,五官的线条柔和却稚气未褪。顾臻敢用一个月的零花钱打赌,眼前这人最多只有十八岁。
少年慢条斯理比划了几个动作。
“不好意思,我读不懂手语。”顾臻说。
少年拿起桌上的擦写板,写下三行字。
—我叫凤玦,是凤钰的五哥。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家弟的照顾。
—你好好休息。
确认顾臻全部看完后,凤玦告了辞,抱着擦写板走出房间。
顾臻脑子有一秒钟的当机。
哑巴,十八岁,哥哥?
门外脚步声渐远,顾臻连忙跳下床,凑到门前,小心翼翼开门。
这是个隐藏在重峦叠嶂中的小寺庙,有些破旧却打扫得很干净。
小乌鸦坐在对角的屋檐上,时不时瞟几眼顾臻住的屋子。凤玦出门时,他飞快转过视线,一朵一朵默数天上的云彩。
没过一会,房门又从里面被打开了,顾臻鬼鬼祟祟探出身,蹑手蹑脚往正殿方向摸去。
小乌鸦捡起一颗碎瓦砾,瞄准他的后背丢。
顾臻下意识做出闪避。躲开的同时,他看到了小乌鸦。
“坐那干嘛呢?”顾臻仰着脸看他,想到方才的乌龙又有点想笑,“你哥走了。”
“唔,看见了。”小乌鸦应了声,朝他扬扬下巴,“你,药抹了没有?”
顾臻摇摇头。
小乌鸦从屋檐上跳下,拽着他的手臂又拉回屋里。
“诶哟你轻点儿。”顾臻嚷嚷,“捏我伤口了。”
“还有脸喊疼?”小乌鸦把他推倒床上,拿起伤药罐子,“几只鸟都躲不开,疼死你算了。”说着将药膏重重抹在顾臻下巴上。
“嗷~”
小乌鸦冷哼一声,放轻动作,又在顾臻面颊上抹了一道:“刚我哥跟你说什么了?”
“那真是你哥?”顾臻还是不敢相信,“他这么小,有十八吗?”
“说了你也不懂。”小乌鸦说,“把衣服掀上去。”
“你哥说谢谢我照顾你,让我好好休息。”顾臻直接把上衣脱了,“没了。”
“切。”小乌鸦小声嘀咕,“别添麻烦就不错了。”
“你哥是……啊?”顾臻捏着喉咙比划。
“别胡说,五哥不聋不哑。”小乌鸦白他一眼,“但是不能开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