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首座上盘着核桃的陆朝宗没有饮酒也没有说话,端着云纹漆耳杯的苏钦顺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只感觉自己真正是被这陆朝宗给落了颜面。
即使一开始是他先用这云纹漆耳杯来暗讽陆朝宗的。
陆朝宗的祖父是先帝时期有名的宦官,育有一养子,这养子娶了世勋史侯家的嫡生姐儿,生了陆朝宗,所以这陆朝宗虽然在母亲那边算是个正经世勋家的公子哥,但放在父亲这边,却只是一个出生门第不高,富而不贵之人。
因此放在苏钦顺这种自命清高的人眼中,就是奸贼孽子。
他特意与这陆朝宗敬的酒,这人却连看都懒怠看自己一眼,果然是一副奸贼小人嘴脸,这好好的大宋就要毁于这奸贼孽种之手了!
想到这里,苏钦顺咬牙,捏着手里的云纹漆耳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苏致雅见状,为防自家父亲说出些惹祸的话,赶紧再次上前解围道:“阿阮,既然送完了桃,便到我这处来坐吧,我这温好的桃花酒滋味甚好,你定然会欢喜的。”
说完,苏致雅赶紧朝着苏阮招了招手道:“来,莫在那处惹了摄政王烦心。”
苏阮巴不得快点下去远离这陆朝宗,所以在听到苏致雅的话后当即就扭着腰肢准备起身,却是只看到那陆朝宗扬着蟒袍阔袖慢条斯理的从首座上站起了身。
宽大的带水袖罩在苏阮的脸上缓慢滑落,细薄的布料就像是只手一样的顺着她的额角松落,淌过那双柳媚眸,略过一点朱艳唇,酥.痒痒的扫过白腻胸前,最后收拢于陆朝宗的腹前。
拢着阔袖背对苏阮而立,陆朝宗盘着手里的核桃,声音低缓道:“今日本王亲自前来,就是为了来给苏大人送上本王的请柬。”
陆朝宗话罢,那原本站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赶紧步下首座台阶,将手里的请柬递给苏钦顺道:“此乃摄政王降诞日之请柬,设于宋宫内的花萼相辉楼,下月十五,请苏大人务必赏光。”
那太监说话时虽躬着身子,但语气态度却有些傲慢。
苏钦顺垂眸看着那太监手里用削薄竹简刻印而出的精致请柬,面色被气得涨红。
古往今来,“降诞日”乃每朝皇帝生辰之日所号,这陆朝宗已然如此明目张胆的以降诞日来称呼自己的生辰,此乃大不敬!
“一枝一叶,高节清风,可怜这清瘦竹,岂肯区区扫地尔。”苏钦顺声音微哑的说罢话,便开始急促喘息起来。
苏致雅赶紧上前给苏钦顺顺气。
苏钦顺刚才说的那些话,明面上是在鄙夷这陆朝宗用高节清风的竹简制作请柬,玷污了这清风竹简,其实是在暗喻他陆朝宗一块脏地,哪里配得上这高节青竹般的大宋王朝。
堂内一阵寂静,众人面色惨白的看向那负手而立于首座处的陆朝宗,皆吓得浑身抖如筛笠。
陆朝宗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前些日子就将那在朝廷之上与他对持的户部尚书给用了剥皮楦草之刑,并把那剥下来的血皮楦上草挂在宋陵城的墙头,以儆效尤,吓得整个宋陵城里面的人三日未敢上街。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核桃,那“咔嚓咔嚓”的挤压声在寂静的堂内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的就好像敲在苏阮的心口处一样,震的她眼前发晕。
难道她苏府,还是逃脱不得这被满门砍杀的命运吗?
☆、第六章
“苏大人难道不知,这竹最是霸道,若生,便生一片,幽篁之内,再无它树。”盘着手里的核桃,陆朝宗缓慢步下台阶道:“这竹,真是极好的。”
“是,摄政王用竹简作请柬,真是别出心裁。”苏致雅看着站在苏钦顺面前的陆朝宗,赶紧伸手毕恭毕敬的接过那太监手里的请柬,然后侧身让路道:“臣等恭送摄政王。”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那躬着身子站在一旁的苏致雅,勾唇轻笑道:“这苏府,难得还有几个明白人。”
说罢,陆朝宗抬脚跨步而走,那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身上蟒袍轻动,后裾处江牙海潮,水波横纹,带走了一室冷冽阴戾之气。
苏阮“扑通”一声软倒在宴案上,整个人不停的喘着粗气,就像是一个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之人。
“阿阮。”大姐儿苏惠苒提着裙裾步上首座,心疼的把苏阮从宴案上扶起来道:“怎么样,没事吧?怎么满脸都是汗?”
堂内虽然置着冰鉴和冰块,但因为苏阮怕那陆朝宗怕的厉害,所以身上都是黏黏糊糊沁出来的冷汗,湿漉漉的粘在皮肤上,难受非常。
一旁众人扶着那被陆朝宗气得不清的苏钦顺去了,苏惠苒也赶紧把苏阮从地上扶起来道:“来,我送你回芊兰苑。”
苏阮软绵绵的搭着苏惠苒的手,脚步踉跄的被扶着往台阶下去。
看到苏阮这副虚弱模样,苏惠苒赶紧道:“是不是今日被父亲罚站时累着了?我本是要去看你的,可今晚设宴款待这摄政王,母亲定不让我出去。”
“我知道的。”轻握住苏惠苒的手,苏阮微抬起那双柳媚眼道:“大姐不必烦忧,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那我扶你回去歇息。”
“嗯。”
被苏惠苒小心翼翼的扶回了芊兰苑,苏阮斜靠在黄花梨木制的美人榻上,单手撑额,身姿慵懒纤媚,若隐若现于那漆木质地的彩绘纱屏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