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宗垂眸,对上苏阮那双蕴着泪珠的柳梢媚眼,语气沉哑,“阿阮,你父亲平日里对你如何你应当是知晓的,如今他入狱,生死不明最好,你不是应当欢喜吗?”
“父亲有不好的地方,但却也有好的地方,他从江南回来的时候,身上身无分文,就连平日里带在身上的常服都给典当了,百姓敬他是个清官,我们怨他不是个好父亲。他在,会害苏家,不在,苏家会亡的更快。”
苏阮语气飘悠,似乎是想起了往事。
自古忠义两难全,苏钦顺自认为自己刚正不阿,苏府门楣干净,却不知他在官场上的那一套,是不能往家里头带的。
“所以,你来求本王?”接过苏阮的话,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眸色戏谑。
“是。”苏阮点头,目光定定的看向陆朝宗,掩在宽袖之中的一双素手绞紧,“王爷辅佐幼帝,劳苦功高,朝上之人虽有众多诟病,但百姓安康,只要百姓安康,那便是大宋最大的福气。”
“福气?阿阮姑娘知晓什么是福气吗?”陆朝宗垂下眼帘,眸色晦暗不明。
“臣女曾听闻古时有一小国,虽军势强盛但却从不出兵侵犯他国,甚至还给邻国进贡,送公主去和亲,国中人怒骂君主胆小怕事,不敢正面抗敌。但国君说,争,百姓苦,战,百姓亡,只要百姓好,他受些委屈,是无碍的。”
“呵。”陆朝宗低笑,并不接话。
“王爷虽受尽非议,但大宋子民安居乐业,国库充盈,五谷丰登,既如此,谁为君,谁为臣,又如何呢?”
苏钦顺便是太执着,他心系百姓,却不明白今日这一番世间安态到底是谁撑起来的。
听罢苏阮的一番长篇大论,陆朝宗抬眸,眼中沉色暗深。
“阿阮姑娘这是在夸赞本王治国有方?只可惜,本王却不是那小国君主,受不得委屈。”
被陆朝宗慢条斯理说出的话噎了噎喉咙,苏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想给陆朝宗戴高帽,却是不想被这厮一句话就给堵了回来。
确实,这厮比那国君更加杀伐果断,他受不得一点委屈,即便是当时受了,日后也得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就像是那睚眦般心眼极小。
马车内再次陷入沉静,苏阮脑子里头的话兜兜转转了许久,还是没有理清楚该怎么说。
这陆朝宗城府太深,不管自己如何讲,他总是能给你四两拨千斤的扫回来。
苏阮有些焦急,她只觉喉中干涩好似火烧。
小心翼翼的转身,苏阮抬手端起小案上的清茶饮了一口。
“其实,臣女还有一件事,想问问王爷。”捧着手里的茶碗,苏阮呐呐的开口。
“说。”陆朝宗端着手里的茶碗,白皙的指尖轻摩挲着上面的青瓷素色。
“今日二房一事,不知道王爷怎么看?”
苏阮深觉,今日的事不可能只如此简单,必有隐情在其中。
陆朝宗不答反问,眉目轻挑道:“阿阮姑娘怎么看?”
“臣女,臣女觉得今日一事,必不简单。”苏阮轻摇头,觉得二房对此事的态度实在奇怪,而且那衍圣公府也来的太快了一些,就像是被提前通知了似得。
“既然阿阮姑娘已知晓,那何必再问本王呢。”饮下手里的清茶,陆朝宗将其置于小案上,并未碰那些小菜糕食。
苏阮明白二房有诈,可是苏阮想不明白,那苏惠蓁为何要如此做,她到底有何目的?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嫁给那衍圣公,费这番功夫不是有些过头了吗?毕竟这番搭下来,若是不成,她这一辈子可都得毁了。
看着苏阮那副纠结神色,陆朝宗突然笑道:“如果本王说,那衍圣公府是本王派人去通知,又是本王派人放他们进苏府的,阿阮姑娘会不会觉得更容易思虑些?”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瞪圆了一双眼,“王爷,为何要如此?”
陆朝宗盯着苏阮轻笑,细长眉眼轻挑,无端的显出一抹邪佞。
“阿阮姑娘的账本上一字一句写的清清楚楚,本王也看的真切,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阿阮姑娘怕什么?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陆朝宗压着声音,那近乎阴冷的语气在安静的马车内分外清晰。
苏阮不可抑制的绞紧了一双素手,猛然想起自己那本“账本”还在陆朝宗手里攥着。
“那,那只是臣女无事写着玩乐的东西。”
“哦?是嘛。”陆朝宗慢吞吞的应了一声,然后从宽袖暗袋之中抽出那本账本打开,随意翻了一页读到,“今日那厮怕是发了疯……那厮是何人?这发了疯的人怎么还能让阿阮姑娘瞧见?”
陆朝宗挑眉,语气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