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可以劝谏说:“逆海崇帆之战近在眼前,何苦在这危亡之际自己人还兵戎相见?”但是也说不出口了。眼前的大宗师哪里还看得见、哪里还听得见。譬如澹台无竹冒险向他们传回的第一条烟讯,没有其他,只有一个“凉”字,大宗师气定神闲,照样游刃有余地拿人当刀子使。
事重身衰,于是他只能回光返照地挣扎出一句近乎哀求的话:“师尊……你真的不怕伤了师弟的心吗?”
大宗师渊渊若钟磬的回答终于让他咽下这口气:“他原本就该是无心之人,怎么伤心?”说罢转身离去,似宣告对这位徒弟的放弃。
日影有些偏了,投在地上一团不清不楚的黑斑。
西宫吊影低头看看气息奄奄的朱寒,心想原来你我都是一样,兵败如山、溃不成军之后,都是一样的孤魂野鬼。
他把朱寒托付给狱卒,还将人带回牢房,自己则去将那柄朱虹拔地而起。这把剑从师弟出无情楼起就一直行止不离,是那之后所有悲喜离合的见证,世上与他最最亲近的存在,身体的自然延伸,天分的绝佳表述,人剑合一,无可代替。
握着朱虹,也仿佛握着无后的手一样。微微牵起嘴角。
他曳兵而去。
虽然书上总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然、西宫吊影经此一役,已无心恋战。
第36章 三十五、离烟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婴,今天去面试,面得一塌糊涂……前头都挺好,被问到“大半年在家干嘛”的时候,一瞬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我在家看布袋戏萌上了丹宫然后萌上了西宫然后萌上了大宗师然后成为烟都脑残粉开始写同人吧???最后我胡乱诹了点啥来着…………呜呜呜呜呜太久不混职场,感觉好穿越!然后稀里糊涂出了那个写字楼,突然好想好想师兄啊!!师兄我好想好想你啊!!嘤嘤嘤嘤……
对惹对惹,我又生造了那个梦骸生的生印的用法,就是可以拿来操纵已死之人,为己所用酱。
虽然第一次走进这里,但踏上这空寥的长廊,听足下严整的青砖发出切近而遥远的闷响,她便又像是走进了回忆里。道广丈余,而深未可知。两壁明火高悬,千篇一律的砖墙被熏出一块一块黑色,如一张张铁面无私的脸。橘焰相对而燃,一阴一阳、时明时晦,乃是因为过于湿冷的阴森风气纠缠而无处辉煌,时不时阵痛般地爆开星火四溅,如故国荒野浓重的草色间蹿行的流萤。今兮昨兮?是耶非耶?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若生于鬼,若出于神。等到终于峰回路转,穿过一道窄门,则金殿骤开,豁然轩朗,上应星宿,下揽万民。她一眼便定在了端坐在正中神秘图腾光照下的玉座上的华服女子,那样高贵傲然,动静万方。曾经,这也是她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权力。往事后期空记省。
“到底是蛮夷小邦出来的丧家之犬,真是失礼,面见天谕,还不跪下?”两班队列中忽然居高临下地传来一个雌雄莫辨之音。从痴望中回神细看过去,乃是一名红发男子,眼中是她已经习以为常的鄙色。
她历尽沧桑,早已生死无惧,当然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挑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似染满怨毒的一双眼肆无忌惮地扫向上位者,话语里有一种跟融融殿堂格格不入的清醒冷酷:“欹月寒并非逆海崇帆信徒,只不过有人叫我来传话,我勉为其难走这一趟罢了。”
那人还要追一句什么,却被立在他身后的一个人拉住了。
她便继续说道:“东井君让我转告,事前他并不知晓古陵逝烟连‘洗脉双卷’这种不传之密也教会了宫无后,以至于这次计划虽然准备周详,还是被烟都占了便宜。至于中原武林介入更是始料未及。有负天谕所望,他现下人无法亲至,特由我转呈歉疚。但烟都早晚就要四分五裂,还请天谕静待时机。”
“吾早就说过像他这种朝三暮四的家伙根本靠不住,说不定从头到尾就是在帮烟都做嫁衣!枉费吾等大费周章配合他,结果不但竹篮打水,还害得地擘伤重闭关,教众死伤无数,岂能凭一句‘不知情’就便宜了他!”红发男子到底忍不住。
“何止!”挽着繁复发髻的鹤发老者重重地杖击地面,苍老的喉间嗡嗡响作一片,“逆海崇帆尚未真正入世,却遭此大败,马失前蹄,动摇军心,于圣教普世慈航而言,不啻一记重创。要如何重振圣教雄风,更是头等大事!”
厚重的宏论又被另一边突然响起的仿佛不是从人的口中发出的鬼哭啾啾而打断,惊诧之余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全身被毛皮裘衣裹得严实的少年模样的人痛苦而焦躁地摇首顿足,口中哇哇怪叫,配合着高高吊起的烛火摇曳、满地黑影绰绰,显得着实瘆人。
奇怪的是,没有人阻止。反倒是刚刚义正词严、咄咄逼人的两个人都住了口。
只有久居逆海崇帆的老资历才懂得祸心病印同天谕之间发肤之密的关联,符去病突然狂性大发,只能证明一件事:圣航者在生气。
欹月寒一个人孤独了太久,已经不记得上一次遇到的同样喧闹的场面是什么时候。这一锅沸水看着烧得滚烫,则实际上是有人要立威,有人要显能,有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