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洵大笑:“等?一个人能等另一个人多久呢?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若是我,我会疯。”
“他不会骗我,他从未骗过我。”秦京摇头,“他说他等我,我便相信他。”
月满星稀的夜晚本该是赏月的时机,此刻却让人觉得那轮独月是多么的孤独。
宋洵转过身,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偏院。
刚从偏院出来,他便碰上了站在门外树下的倾洹。
月色如水,映衬得人也格外地温柔。
许是宋洵看他的目光太过强烈,本还垂着眸子的倾洹缓缓抬眸。瞳孔的光渐渐聚集,然后目光全数落到了宋洵身上。
他笑了笑,朝着宋洵摆摆手。
鬼使神差地,宋洵走了过去,然后站定在倾洹面前,定定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来这,果真猜对了。”倾洹笑,眉眼弯弯,唇角柔和。
“你找我?”宋洵问。
倾洹摇摇头:“只是忽然想起你,便过来了。”
“为什么不进去?”
“进去了能做什么?反正也不是特意来这的……”倾洹想了想,忽然又问,“阿洵,你可想做摆渡人?”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可他却一脸认真,不容置疑。
宋洵摇头:“不想……但很后悔。”他可没忘记他和渊说得那句‘不会离开’,但说实话他并不想回去,回到那条河上,掌着那柄长篙。
对于宋洵和渊的约定,倾洹并不知情。于是这一句‘很后悔’他不知从何而来,却也不想知道。
“那……别回去了吧。”倾洹伸出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宋洵的额头,“现在多好?”
宋洵皱眉,笑:“哦?”那笑,未至眼底。
现在?
宋洵想,哪来的现在?他和他,从头至尾就不可能有结局,所谓的现在,所谓的紧抓在手中,不过是嘴上一说心中一过,然后什么都不剩了。
他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闷声开口:“我回房了,您请自便。”
有的时候吧,人总归要看清一些东西的,不能总是浑浑噩噩的不是?
于是,有些东西早些知道了便好一些,心里明白了再模糊一些,那才能过活得更好。
倾洹目送宋洵离去,然后仰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魔族之境,上一次他来还是衡景,那个时候他满心想着如何把罔缇劝回去,倒未如何瞧过这个地方。现在瞧瞧,却是觉得比自己那商尘宫要好上很多的。
“你可真卑鄙。”
他忽然想起刚刚江君涸说的话。
“从前觉得你迂腐,如今瞧来你这是扮猪吃老虎,这一下子来得可真是让人猝不及防了!”江君涸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发硬,眼神难得凶狠,“你毁掉的,是宋洵。”
“与你无关!”他朝着江君涸笑,心里却因为那句‘毁掉宋洵’而发颤。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就现在来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也许,真的会毁掉宋洵……那又如何?
第三十章 :鲜衣怒马,抱琴轻许(1)
江君涸怀里抱着一壶酒,在宋洵门前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方一抬头却见宋洵脚步凌乱朝这里走来。他扯了笑,连忙迎了上去。
“宋洵?”他把酒递给宋洵,“你最爱的女儿红。”
宋洵恍恍惚惚,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怎么?你可是改了性?”江君涸讥笑,想揶揄他,却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不免问,“你没事吧?”
“额,不,没事。”宋洵缓过神来,摇摇头。思绪一回来,他就看到了江君涸手里的酒壶,“怎么,请我喝酒?”
江君涸先是一愣然后笑:“一起吧,我忽然也想喝了。”
“这样啊……”宋洵笑,眉眼之间尽显光彩,“喝吧,一起。”
于是,两个人纷纷坐在了台阶上,一人一口,就着酒壶直接就开喝。
“哈哈,你居然会和我一起坐在地上!”宋洵喝了一口,把酒壶递给江君涸,“你的大少爷脾气呢?”
江君涸猛灌一口,然后用袖管擦去嘴角的酒液,笑得狐狸眼都眯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再深的性子都该被磨掉了。”
这些年他一人独撑魔教,虽说隐身在这世外仙境之中,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只不过是没有实力回到原来的地方,光明正大地存活在这个众多修仙之士的地方。
于是,那些年所谓的少年轻狂全数被磨光了,余下的是懦弱与后退。
“说来,当年还真是多亏你了,帮我夺下王位,获得内战胜利……真的,很谢谢……”江君涸的脸稍稍红了起来,眼睛却明亮得很,“之前就想道谢,却一直没机会。”
宋洵摇摇头,脸虽没红,眼睛却迷离起来:“道谢什么的……总归没有道歉来得让人舒心……”话说完,人就倒了,酒壶骨碌碌在地上转了几圈,酒洒了一地。
江君涸看着仰躺在台阶上的宋洵,大声笑了起来:“哈哈……”还是一如既往地两杯倒啊!
他仰头,也跟着宋洵仰躺在了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道歉的话,可能只有两个人吧。一个是因他而无缘无故背叛蜀山的宋洵,还有一个……因他的无知而死的唐翎。
那时,他所信奉的年少轻狂、随性而为,最终成为了年少无知。
唐翎死的时候他不在场,等到他得知唐翎已经死了的时候,他正摆弄着桌上的千机匣,想着如何给罔缇,顺带还幻想着罔缇如何夸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