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你真想让我杀了安然么?”闵忠尽量放柔声音,问他。
小二说,“是!”
“他是主人的客人,我没有权力动他。”闵忠顿了顿,但终于还是说,“但如果一月后你仍然如此决定,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但你要答应我,这一个月内不要擅自妄为。”
闵忠当然不敢杀了主人看上的人。他认为小二现在的想法只是因为正在气头上,等到气消了,冷静下来之后,就会打消念头。
他不认为像小二这样的人,会真的做出杀人这种决定。
小二却说,“一个月太久了。”
“如果你真想杀他,一个月还等不了么?”
小二看了闵忠一会儿,忽然走过他身边,径自抱起桌上的陶罐往外走。
“一个月就一个月。”临出门的时候,小二留下这么一句话。
闵忠稍稍放下了心。至少在这一个月之内,他有时间想办法劝小二放弃主人,送他离开。
但他不知道的是,小二根本没打算等一个月。
他回到飘渺殿,却听到脉脉琴声婉转而出,声声调调,写尽幽幽思情,细细离恨。小二一直很喜欢听闵然弹琴,但现在听起来,却是全身发冷。
走入寝殿,便见到一袭素色单衣的长乐坐在琴台前,双眸微合,入情地拨弄银弦,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小二的到来。
小二就这么遥遥地看着他,越看,就觉得他越陌生。
这个人太美了,美到离他太遥远了。
“我想听水仙操。”小二突然说了句。
琴声骤断。修长的美目并未睁开,只是隔了片刻,手指再次挑起,丝弦震颤,如水的音律掀起漫天浪潮,中间松涛阵阵,忧思绵绵,悲苦之意能催人泪下。
听着熟悉的曲调,却已是人事全非。
小二顺着身后的大门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个团。
寂静的大殿中,两个人就这个遥遥相对着,一个抚琴,一个无言。
“繄洞渭兮流澌濩,舟楫逝兮仙不还……”小二跟着曲子低声唱着。接下来,另一阵缠绵的歌声加进来,“移形素兮蓬莱山,歍钦伤宫仙不还——”是长乐在轻声和着。
一曲毕,小二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红了,熠熠的水光连眼眶都圈不住了一般。他看着长乐,扯出一个痞气的笑,问道,“咱俩睡了那么久,你真的就没有一点喜欢过我么?”
长乐并没有回答。
到了此刻,小二自然无法再把沉默理解为“有情”。他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当你喜欢的人喜欢的不是你,你又能做什么呢?
“你还记得采薇节那天,我送过你一个万花筒么?”小二问。
长乐点点头,“当然记得。”
“你还欠我一个礼物。”
“你想要什么?”
小二想说,我想要安然的命。但他知道长乐一定不会给他的。
所以他仔细地往四处看了看,又打量了长乐全身,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他腰间时常挂着的一块鸡血红玉佩上,伸手指了指,“我要那个。”
长乐低头看了看,爽快地取下玉佩。小二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他就把玉佩轻轻放到他手心。
微凉的触感,上面还带着他最熟悉的体香。
紧紧攥着那块玉佩,小二低下头,“我可以再在这里住几天么?”
长乐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越发瘦小单薄,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他压垮了。
“去留都随你。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长乐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很少这么仁慈,对于决定抛弃的情人,他从来不会在乎他们的悲喜死活。
不过,反正他只是个小二而已,什么都不会,人又笨笨傻傻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再说,他长乐已经为了这个小二破例多次,多破一次又有何妨?
第二天一大清早,小二便拿上长乐给他的玉佩,摸索着寻找谷雨殿的位置。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早已知道谷雨殿是专司丹药炼制的,殿中藏着成千上万种毒药。他们说安然有开阳之元,寻常毒药伤不了他,但若是天下至毒,比如寒情花,还是可以杀死他的,上次他中毒差点死掉就是一个例子。
虽然…那次中毒是为了救他。
小二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前行。
不论如何,这次不能再心软。安然为他带来的痛苦还不够多么?
花了一个上午,他终于找到谷雨殿的位置。那是一座建在湖上的宫殿,典雅而优美,长长的殿身从陆上一直延伸到湖心,明镜般的湖面倒影着湛蓝的天空,云影缓缓路过。
小二壮起胆子,走向大门。门口两个黑衣刺客冷冷地盯着他。
他拿出玉佩,“是你们宫主让我来拿药的,这是他的玉佩,作为凭证!”
一个刺客伸手拿过玉佩仔细查看,抬起眼皮瞧了瞧他,然后把玉佩放回他手里,“跟我来。”
刺客带着他走过幽长而光线昏暗的走廊,进入一个中殿,跟殿中一个似乎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说了几句,那个人看了他几眼,让他拿出玉佩。小二自然照做。此时他其实已经很害怕了,周围的人一个个的都阴沉得盯着他,好像自己成了陷入狼群中的小绵羊。
那个人查看了他的玉佩,然后对那个刺客说,“带他去炼药房吧。”
炼药房是在一个密封的大厅中,无数盏长明灯被挂在大堂四周。房中一口硕大的铜鼎,盖着厚重的盖子,有袅袅蒸汽从中飘散而出,一股药香味缓缓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