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咖啡杯放到小可爱面前,杯子中间是隆起的、呈现完美弧度的奶泡。
那个让小可爱想生出翅膀的人,面子应该比炒豆机的散热盘还大吧?陈海天忍不住猜想,「为什麽想带走那个人?」
小可爱用两手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想了一下,才说,「因为他很可怜。」
「嗯,」陈海天无奈的揉著太阳穴,「你捡小猫小狗是好事,但不能没事捡个人吧?」
「我没捡,捡了之後很麻烦,所以我把他丢在那里了,」小可爱的神情有些自责,有些不安,又有些无可奈何,「希望有人把他捡回去。」
他耸耸肩,随便应了一声,就走回吧台,他知道小可爱说的麻烦是什麽,就像灰尘沾黏在手指上、擦不乾又甩不掉的那种麻烦。
对付麻烦的事,上上策就是不碰,不想变成好自在,最好见死不救。
第三十九章
从春天到夏天,每天的傍晚都一如既往的寻常而普通,他们就这样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感情稳定平顺,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没有发生任何波折,甚至没有发生可以特别提起的事件。
「你们至少要有些冲突吧?」梁美莉坐在吧台旁,对忙著把黑胶片拆箱、上架的陈海天和庄雪抱怨,却丝毫没有帮忙整理的意思。
「有呀,去年他一次吃了五颗蛋黄酥,我跟他说这样胆固醇太高。」陈海天抽出一张彩胶,对著光源查看纹路。
庄雪看向梁美莉,像是在告状的说,「上次去台中吃烤肉,他一次吃三串烤鸡皮,油脂太多。」
「上个月端午节,他一次吃了三个包蛋黄的粽子,结果吃不下我做的香草烤鸡腿。」
庄雪反驳,「他也一样,吃饭前竟然买了六个红豆饼还全部吃掉。」
「他生病看医生,拿了药又不吃。」
庄雪再度反驳,「他老是忘了吃维他命。」
「他常常边看书边烫衣服,我有三件衬衫被他烫破了。」
「他老是买一大堆食物,吃不完又放到过期。」
「我说的是冲突!冲突!」每次遇到陈海天和庄雪一搭一唱,梁美莉就忍不住有些抓狂,「例如小雪儿搞外遇被你捉奸在床,或是你们在路上巧遇前任因此大吵一架,不然至少也来个小雪儿彻夜不归,你暗自垂泪到天明之类的,言情或八点档的必备桥段呀!你们不能这样平顺的过日子,这样怎麽对得起读者!」
「为什麽垂泪的是我?」陈海天抬起头来用眼神讯问,「而且梁美莉你书都没写,哪来的读者?」
「好吧,你就敷衍我吧,我回家看电视。」梁美莉一口气把咖啡喝光,跳下吧台椅,准备离开。
「这麽悠閒?不去见见网友谈谈恋爱?」
「不了,谈的心都老了,就这样过下去吧,以後住你隔壁就好,」梁美莉耸耸肩,把咖啡杯拿进吧台的水槽放著,「反正老娘现在只是龙套,地位已经沦落到跟卖酒的美奶滋一样了,就算谈了也不会出现在台面上。」
「什麽叫卖酒的美奶滋?」陈海天狐疑的看著梁美莉,身旁的庄雪却先笑出来。
「小马在脸书上抱怨,说他是三明治里的美奶滋,永远也不会变成面包或火腿。」庄雪边笑边说,手还不忘持续进行拆箱工作。
陈海天应了一声表示了解。庄雪和梁美莉在网路上串起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有他置身事外,一点也不想靠近。
「我觉得他比较像拜拜用的海绵蛋糕上面那朵粉红塑胶花,」梁美莉背起包包,推开玻璃门,转头对他们说,「对了,他投资的那个gay bar,这个月的儿童餐送米老鼠小玩偶,改天一起去喝个酒吧。」
「gay bar里卖儿童餐?」陈海天彷佛想从梁美莉的表情看出这件事的真假。
「对,时代在变,gay bar也要变,好啦,先闪,後天又要去俄罗斯,再买娃娃给你。」梁美莉说完挥个手就走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梁美莉忙著学习各种商业知识,常在台湾和俄罗斯飞来飞去,阿明在上海管家里的分店,五阿哥则是每个月飞上海出差,似乎只有他困守在一间十坪大小的咖啡馆里,每天过著平淡无奇的生活。
可是他心里清楚,他正往一个遥远的地方前进,走著一条直直的、没有尽头的路,和庄雪一起。
「美莉以後会变成商界强人,然後养我们吗?」庄雪神情认真的问陈海天。
「不会,」陈海天抽出一张nina one的黑胶,放在唱盘上,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从音箱里传出来,「你忘了她老是在说的那句,『生平无大志,样样有兴趣』,所以等她觉得够了,就会换工作,她超级想当槟榔西施的。」无以类聚,他的朋友和他都有点相似,不追求世俗定义里的功成名就,只想在容许的范围内依本性过日子。
「她只能当西施舌吧?」庄雪说完,突然像小孩子似的拉拉陈海天的袖子,「我们改天去gay bar坐坐吧,有米老鼠小玩偶耶……」
「只有我觉得儿童餐很奇怪吗?」陈海天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完成拆箱和上架的工作,已经是下午五点半,等庄雪扫完地,陈海天在门口挂上「暂时外出」的牌子,锁上玻璃门,两人一起往巷口走去。
搬完黑胶或生豆後,到巷口吃排骨饭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那间简餐店开了三年,陈海天却一直到和庄雪共同生活後,才在庄雪的推荐下走进店里。
「有次从你店里出来准备回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