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吗?”
“想。”他好想下床去玩。
“再多等等,就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了。你的手术不是已经好了吗,多休息一段时间我带你去放风筝。”
“嗯。”小虎用力点点头,心里却是所有人里面最没有信心的一个。爸爸妈妈和医生都对他的康复很有信心,妈妈甚至已经在准备出院庆祝了。可小虎不乐观。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走出病症。
大家都死了,他可以活着吗?那个很可爱的小弟弟,很慈祥的老爷爷……小虎心里藏着忧郁与恐惧,却不能透露半分。大家都那么信心十足,他不能扫大家的兴。
医生叔叔也不是说了他有很大几率康复的。
很大几率,所以他要高兴起来。小虎动了动手指,想起妈妈说的出院庆祝会。
“秦故哥哥呢。妈妈过几天要办庆祝会,秦故哥哥也一定要来哦。”小虎用最热烈的笑容说道,他要用最热烈的笑面对大家。
秋的表情一凛,说起秦故,除了夜里,白天他很久没见过秦故了。秋问过几次,都被秦故搪塞过去。
“我没事。”
没事才怪,没事就不会每次全身湿漉漉回家,没事就不会把我咬成这个样子了。秋掀开衣服,红红紫紫,东一块西一块,好些地方还是牙印,让人看见,绝对以为是家暴现场。
秦故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沾着水的手掌轻轻给秋的肚子揉了几下。不过,好烫啊。秋抓l住秦故的手掌,贴在脸上摩挲两下。
“你的体温怎么会这么高呢?”明明之前还和他一样,又冰又凉。秋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秦故,因此也没有看到秦故张了张嘴,露出一个苦笑。
秋拍了拍小虎的被子,回以热烈的微笑:“秦故啊,比较忙。不过,庆祝会他一定会来的。”他暗暗在心里想,他要多多观察下秦故在干什么了。万一秦故陷入危险,而他却不知道,太糟糕了。
但庆祝会并没有开成,秋也没有关心成秦故的状况。小虎在手术的一个礼拜后,情况忽然急转而下,白细胞突然大量扩散,无法遏制。
疯狂的李婶抓着医生的衣领泣不成声:“你不是说可以救活的吗?你这个,骗子,庸医!”
医生束手无策,显然也并没有预料到病情会急转而下。这是他们遇到十分顺利的一起救助病例,骨髓、资金,手术也成功了,一开始小孩恢复的很快。
但,天有不测。
可这也在他们的预计之中。医院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手术成功率,病人在手术结束一周后突然出现排斥反应,这简直预料不及。
医生见惯了病房外的生生死死和千奇百怪的病患家属。他们中的有些人对病人漠不关心,有的恨医生如入骨髓。入职之前,或许还会因此怒或者哀,时间久了,却慢慢变得心肠坚硬。
可能这样,才能好好面对下一个病人。手里的病人永远不只一个,该放下的还要放下,你还要对下一个病人负责。
李叔握住李婶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将他放下。
“算了吧,算了吧。”
他好像老了十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从古至今,便是莫大的悲哀。
秋站得很远很远,并没有靠近李家人,他怕自己无法面对他们的悲哀。尽管他也很难过,可是他并不能面对,甚至可能也体会不了。
他是一个不会因为死而难过的怪人。
“秦故,我是不是心肠很硬。我不会哭的。”秋扯了扯秦故的袖子,按在他的胸口,“可是我明明这里很难过。”
秦故并没有回答秋,他的视线落在走廊某处。在人类眼里,那里空无一物。秦故看到黑白无常带着懵懵懂懂的小虎站在那里。无常看见他,无声地行了一个礼。
“秋哥哥,秦故哥哥。”小虎挣脱了无常的手,向他们跑来。
“我好像不能和你一起去放风筝了。”小虎并没有管秋有没有看见他,自顾自说着,“我好想妈妈好想爸爸也想哥哥,可是他们都不理我。”
“就像你一样。”小虎抬起头,脸白得渗人,“你们都不理我了。”小虎的眼睛红通通,仿佛大哭过一般,可魂魄是不会流泪的,所以他只是眼睛红,并不能掉下一颗眼泪。
秦故仍旧没有说话,小虎以为他也是看不见自己的。直到秦故从秋的兜里掏出几颗糖果,微微摊开。
小虎歪歪脑袋,这是给他的吗?他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接过糖果,对秦故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秦故哥哥,我走了。请帮我告诉爸爸妈妈,以后也要好好的。小虎不能再见他们了。啊,还有,让秋哥哥快点把糖吃完,还有一个月就要过期了哦!”
好。秦故无声地露出一个口型,小虎得到答复蹦蹦跳跳地跑回了无常身边。无常依旧向秦故行了一个礼,敲响了送丧的铃铛,往走廊深处离去。
“吃糖吗?”秦故从秋的口袋里取出最后一粒剥开糖纸。
秋摇了摇头,他显然没有心情在这种时候吃糖,秦故却不由分说直接送到他的嘴里。
“快过期了,早点吃完。”
甜腻的奶香味占满了秋的舌尖,秋眨了眨眼,滚下一颗泪珠。
“这是什么?”秋抹掉那颗眼泪。
“这是‘哀’。”
人的一生藏在生老病死四个字里,人天生对死亡恐惧、哀悯,而人的眼泪常常包含了喜怒哀乐。你不是天生的人类,但你会学会人类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