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心的手机相册里,在陈秋糖的各种试衣偷拍之前,全都是丁香的照片。“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陈秋糖的胸口一起一伏,表达着她尚未消弭的怒气,“丁香是谁。”
“丁香是一种花。”
“你花瓶上写的。相册里备注的。还有那天我听见你叫了那个学生。”
“也是那个学生的名字。有问题吗?”
陈秋糖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好。去受罚吧。”
陈秋糖被罚一晚上不许进家门。穿着单衣单裤和凉拖鞋,她被叶从心锁在防盗门外,今晚一直到明天凌晨,这扇门绝不会为她打开。她坐在门口的地上,背靠着门,用胳膊抱紧自己。她没有带手机出来,也没带一分钱,只能坐在门口睡觉。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的,当楼外有任何尖锐声音时,灯就会亮起来。她只能把脸埋在臂弯,吓坏了加班晚归的上楼居民。
清晨五点,陈秋糖醒来了,脖子僵直、屁股酸痛,眼前的世界有些昏黄。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醒来,这一晚上,她总共加起来恐怕也没睡够两个小时。如果向杨程程告状……算了。
她知道大花已经开始打鸣了,她也该起床为叶从心做早饭了。
太阳升起来了,对面楼房玻璃反射的阳光从走廊窗口射进来,陈秋糖眼睛疼。
上班族们开始急匆匆地下楼,经过陈秋糖的时候,难免惊诧地对她瞥上两眼。
邻居奶奶开门,心疼她,要敲门讨伐叶从心,陈秋糖不得不帮叶从心说好话。
直到九点半,防盗门才第一次打开。叶从心伸了脑袋出来,清汤挂面般的头发漂亮地垂下来,问她:“认错吗?”
陈秋糖又困又累又饿且浑身疼,但她麻利地站起来,怒视她。然后她看见了叶从心锁骨上触目惊心的紫红色印记——那是她昨晚推她时失手弄的。
“好吧,继续反思。”
防盗门又关上了,毫不拖泥带水。中午,叶从心叫了外卖,陈秋糖吓坏了外卖小哥。叶从心提着外卖在她面前晃悠,“认错吗?”
陈秋糖:“……嗯。”
“哪里错了?”
“不该推你和说你滚。”
“还有呢?”
“不该看你的手机。”
“还有呢?”
陈秋糖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叶从心告诉她:“还有,不该对我的私生活指指点点。最后一条没有答上来,唔……那就再关半个小时吧。”
防盗门在陈秋糖面前关上了三次。在陈各庄村的时候,即便是被打得头破血流天旋地转,陈秋糖也没怕过,今天她第一次感到了无助。
其实陈秋糖被关在门外的一整晚,叶从心也没睡好觉。最开始,她怕陈秋糖跑到外面去乱逛。后来,她怕陈秋糖深夜遇到坏人。再后来,她怕邻居看到了到派出所去告她家暴。再再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心乱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思考自己心乱的原因,后来想明白了,是想起了儿时的自己。
八岁之前,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也是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入睡。父母太忙,那个工业自动化需求最迫切的年代,陈念是可以几天几天地泡在实验室不回家的。而叶济达的项目涉密,也常常封闭。小小的叶从心习惯了那样孤独的日子,并不觉得作为一个孩子,不与人交流、没有人陪伴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觉得很正常和自如。
记忆里,陈念和叶济达的夫妻关系是很和睦的。但让如今的叶从心看来,那和睦也是相当可笑——毕竟连家都不回的两个人,也没什么机会吵架。父母的吵架对象一般都是对叶从心。
她不是从小就学习好的。刚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贪玩和不合群,不怎么被老师待见。所有同学都能考双百的时候她总在90分左右徘徊。陈念回家了,看到她90分的试卷很生气,就会让她在门外站几个小时。陈念走了叶济达回了家,看见了试卷他也很生气,又会让她出门站几个小时。每到这时她都就会想,父母要么一起出现,要么就一个都别出现了。
叶从心回想着自己的悲惨童年,躺在床上给杨程程打电话。此时夜里11点多,杨程程已经睡了,明早有课要上。但是叶从心极少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她一秒清醒,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
“程程,你知道甜甜现在在哪儿吗?”
杨程程吓坏了:“这么晚没回家?!她没带手机吗?我马上去你那里陪你一起找!”
“不是……我是说……她现在被我关在门外了。”
两个人举着电话沉默了一阵,彼此都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杨程程问:“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小时之前。”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她进来?”
“明天早上。”
“没有折扣?”
“不能有。”
“那我……”
“你不许过来!”叶从心心里发堵,没头没尾地说:“丁香说过,她怀疑她妈妈对她不好是因为,如果自己的下一代过得比自己好,就会不甘心。我那时还不是很能理解。”
杨程程便陪她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天,叶从心也不在自己房里躺着了,黑灯瞎火地跑到客厅里,搬了个软椅卧在防盗门口。叶从心还是不怎么说话,听杨程程顺着话题聊她们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叶从心每次被关在家门外,就会跑到杨程程家去。莫康把家里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