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糖深吸了一口气,却又被她自己憋了回去。
没过几天,叶从心得到了学术会议的过稿通知,相当愉悦;丁香的期末考也结束了,控理课的期末考卷在叶从心的眼皮底下给出了一个高分成绩;唯独杨程程的高中期末考战线还没结束。陈秋糖就是在这时来提第二次要求的。
这一次,她显得比第一次急迫许多,攥拳头的频率也高了起来,全程不见笑模样。逼问之下她终于说,二傻三胖告诉她,五花不见了。四眼去找她,到处都找不到。她必须要回东北一趟。
叶从心知道,五花那孩子被拐的可能性大概有百分之五十。但是甜甜呀,你不过也是个孩子,即便再怎么强悍,你也是斗不过大人之中的亡命之徒的。初中二年级的孩子中二些是正常,但是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叶从心却懒得这样去以理服人,因为她知道这孩子的固执,她再在理,她也不会屈服。于是她只是没收了陈秋糖的钱包,她没了辛苦存下的钱款,便怎么也不可能有胆略飞到东北去了。
陈秋糖没怎么反抗,她也许已经被叶从心冷漠的抚养态度驯服了,生出了些奴性。第二天一早,叶从心待阳光晒屁股才起床,发家里没人。她进入陈秋糖的房间,房间里整整齐齐,大花的窝是清理过的,这只明显长大了不少的公鸡在纸箱中转来转去,显得很不安。
陈秋糖没有留下一字一句就走了。叶从心通过电话问她去了哪里,她气喘吁吁地说:“我自己去东北,不要你了。”
叶从心摇头笑笑,挂了电话继续她的悠闲日子。
直到第二天,陈秋糖仍然没有回来。叶从心怀里揣着陈秋糖的钱包,心想,她身上没钱,能吃什么呢?再给那孩子打电话,便是关机了——她没带充电器。叶从心在客厅里走溜,又想:她不回来,谁给我做饭呢?胃比心和脑都要娇气,已经开始想念那个孩子了。
可她居然还是没有去找人。宅在家里吃果酱面包,代替陈秋糖给大花清理了鸡窝,并在她的房间范围内遛鸡,就这样熬到了第三天。
第三天,陈秋糖消失了快72小时了。她身上应该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在这个去咖啡店里要一杯白开水都要花钱的世道,她能有水喝吗?72小时不喝水,人是可能会死的。叶从心将自己收拾得当,打算出门寻找陈秋糖,可是手在门扶手上定住了:去哪里找呢?她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一小时后,她穿着外衣在沙发上因沉思而陷入睡眠,然后被一通电话惊醒。来电者为杨正林,他正在外面跑新闻,背景音非常嘈杂,充斥着游行示威一样的人海呼声。杨正林问她:“叶子,你家甜甜在家吗?我在北大医院这儿看见一个孩子,长得特别像她!”
叶从心开着罗莎琳德直奔北大医院,车子停在路边的时候,刚好杨程程从出租车里出来,火急火燎地奔向医院大门。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上班吗?”
杨程程也不顾美好的发型了,“今天期末考,我让别的老师替我监考了。”她拽着叶从心一边走一边说,“杨哥也给我打电话了。叶子,你……”她只说了个开头,就咬着嘴唇忍住了。叶从心“嗯?”地示意她说下去,她只是摇头,也不看她。
杨程程今天拽她的动作比往常粗暴,拽得她小跑了起来。叶从心心里有些难过,她看见杨程程的侧脸是着实染了些怒气的,一定是在生她的气,但是她觉得程程没有立场生气。尤其是为了一个并没有亲缘关系的孩子。
两人找到了刚结束对一位路人的采访的杨正林。原来,北大医院闹出了医患纠纷,刚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医闹,他闻讯赶来时,看到甜甜正在一群以老太太为主体的医闹人群的最前排哭喊,哭得特别大声,似有哭丧的调调。他便马上给叶杨二人打了电话,电话打完后,医闹还在继续,那孩子却无影无踪。
“她应该是看见你了。”叶从心冷静地分析道。她看看四周,此时医闹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一些环卫工人在打扫医院大门口被扔下的牌子和横幅。
医闹是一个产业,病人家属找到医闹组织者,交钱,然后组织者寻觅能够豁得出去的医闹群众,发给不甚高额的工钱。叶从心想,陈秋糖就是来赚这个工钱的,她在想办法挣去东北的路费。这孩子虽不喜欢哭丧,却是有这个本事的,能在北京找到发挥她这一特长的工作,也是聪明得很。
可是不闹完就逃跑,陈秋糖一定是没有拿到工钱的。她还需要继续找活干。
世界那么大,陈秋糖那么小,叶从心与她没有心有灵犀的感应,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找她。杨正林不得不去工作,叶从心和杨程程与他告别上了车,启动了行车系统。罗莎琳德在询问她的目的地,叶从心什么也答不上来。
两个女青年静静地坐在车里。罗莎琳德警告叶从心血压偏高,被叶从心冷冷地讽刺道:“只会警告这警告那,关键的事情做不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罗莎琳德分析出这段话是在说自己,她经过计算,居然开始自动报告系统主要功能,以反驳“一点用处也没有”这句话。叶从心残忍地关闭了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