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全下巴搁在蜷缩起来的膝盖上,眼神飘忽,陈全慢慢开口:“我是他们的儿子,但也是他们从未把我当做儿子。”
陆东棠眉宇微不可察一蹙,静静地听着身旁人喃语。
“小时候我不懂,不懂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不甘心,后来我逃学,打架,初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挣钱补贴家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得到他们片刻在乎,希望像灏灏一样被人疼爱……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我希望有个家,有全心全意疼爱自己的父母爱人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割舍不断又残忍不理的对待……曾经我以为是自己没有能耐,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呵呵,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是我投错了胎……但凡我是个正常人,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我像看个怪物一样吧。”
“陆东棠,你知道吗?我曾经特别恨你,恨你为什么要揭穿我是……阴阳人的事实,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或许我还能全心全意地怨念他们……如今我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倒也终于明白了他们的做法……恨吗?恨,我只恨自己投错了胎,活该命运多舛。”因陈全身子的特殊,陈志华夫妇俩总是不经意地把陈全放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陈全不傻,如今更是完全明白了,但这只会让他难受。就连亲身父母都这样看待自己,旁人又会如何看待他?他到底是什么?
陆东棠蹙眉,他不曾想身旁男子竟然是这样想的。他一心追求的东西,在这个男人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堪……
“不过我现在不恨了,”陈全喃喃地还在继续,睡意朦胧,“这就是我的命……命……”
卧室里缓缓地再次陷入安静。
陆东棠凝眉看着肩头的男子,陈全面颊线条轮廓清晰清俊,一双细长丹凤眼悠悠扬起,眼尾似氤氲着一缕浅浅水雾。
陆东棠抬手抚了抚,却蓦然顿住。
“自己的人生为何要得到他人的认可?陈全,我从不信命。”
那天晚上,陈全睡得很熟,意识模糊前的最后感觉是身前暖暖的气息。
第二天凌晨两点半,陆管家突然敲响卧室房门,声响又急又紧。
陆东棠倏地睁开眼,陈全也幽幽转醒,睡眼朦胧。
陆东棠起身的动作稍缓,他转了身,只见床上的男子正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陆东棠无声地叹口气,破天荒地开口:“睡吧。等我回来。”
陈全脑袋埋在被子上,耳朵却不自觉支楞起来。
“陆先生,求求你,救救小晞……小晞他……”后面的声音模糊不清,想来是俩人已经离开卧室房门。
陈全顿顿地想了会儿,磨蹭半响,最后还是套了件外套出去。
“……务必让c部找到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陆东棠正在交代事情,行色匆匆,他忽然顿住脚步,抬眼朝一侧看过去。
陈全神色闪了闪。
陆东棠让手下先下去。
陆东棠走近几步,眸色深深地笼着陈全,冰色眼眸深沉不见底,似隐藏了最复杂的情绪。
陈全抿唇,转了视线看向别处。
“照顾好孩子。”
陈全愕然回首,陆东棠已转身离去,只剩匆匆而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
关于陈家打算开馆子的事情,陈全的想法虽然可行,但要真正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一来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这里从前客流稀少,如今就算修了路也不见得会增加更多的人流。
二来就比较现实了,开馆子可不是随意邋遢一间房子就能搞定的,建房,装修,宣传,服务,样样少不了,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不同意,”蒋云英皱眉,一语打断陈全的话,“这开个吃饭的馆子是不错,但我不同意再修房子。老陈,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这修房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怎么说也得投进去一两万,我们家哪里还有多余的钱?陈全,你也是知道的,前阵子因为你的事情,家里可是又栽进去一大笔钱,你可要知道我们家到现在还欠着外面的钱!”虽然债主没有催着他们还钱,但那是确确实实摆在那儿的。
陈志华在一边开口:“哎,英子,别那样说,老大也是为我们着想。家里现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了,不过老二读书……”
“哎,陈志华,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家里谁也不能动那笔钱!那是将来给灏灏读大学的,不能动!”怕将来没钱供陈灏继续读书,所以陈家父母现在是勒紧裤腰带存钱。
其实陈全想修房子是这样的。陈家本来不算大,如今拆了陈全房间和半个院坝,这就更小了。如今既然决定开馆子,何不趁此把房子修一修,弄得大一点。
最终,陈家决定在老家原有的基础上开间馆子。
……
陆东棠已走大半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陆管家每日按时吩咐佣人把饭菜备好,然后便消失在房间里,神色沉重。
突然地,陈全感觉整个陆家似陷入了某种异动之中,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他隐隐感觉有什么变化了。
“呕,呕,呕……”三楼主卧室卫生间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陈全躬身抱住马桶,十指紧扣马桶边缘,呕吐的十分厉害。
“呕……”又是一阵扯痛心脏的呕吐,像是要把胃里所有的一切都吐出来。
陈全顺势坐在地上,眼角噙着湿润,脸色煞白。他闭目仰靠在瓷砖上,深深喘息,呼吸空气以此来填补被掏净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