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渊走在队伍的中间,他没有上马,因为马鞍上坐着一个西戎少年。
这个少年是西戎使者前来讲和时顺带送给天子的礼物,也是西戎王的侍妾生的孩子。少年有着一头暗金色的中长发和一双紫蔷薇色眼睛,五官遗传了父亲的深邃和母亲的妩媚。兴许是很少在太阳下行走,他皮肤有些苍白,但勉强算得上细腻。作为一个供人戏弄的玩物,少年的模样已经算是上等。
少年紧紧地捏着辔头,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的神情,夹在马肚子上的脚却在微微颤抖。季文渊的斗篷本来就宽大,披在他身上更显得他羸弱不堪,乍一眼看去竟比女子还更令人心怜。
张谋士喜欢的是女子,但侧眼看见西戎少年这般美貌,也禁不住晃了晃神,好半响才从少年秋水般的眼眸中回过神来。
“将军,我看西戎人送这玩意过来,肯定不安好心。”张谋士呼出几口白雾,上前走到和季文渊平齐的位置,压低声音说道,“万一圣上真的被这美人勾了魂,国家岂不危哉?”
季文渊没应他,仍旧牵着缰绳走了一段路后,才沉声道:“那照张谋士你说,要怎么做才妥当?”
张谋士琢磨了一下季文渊话中的意思,见对方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放心接着说道:“这方法倒是容易,就看将军您敢不敢做了。”
“但说无妨。”
“敌国的美人来这也就两个下场,要么死,要么沦为任人践踏的玩物。您要是真想救这个美人,就让手下找机会往他脖子上来一刀……要不您就把他送到黑市上,还能从中拿出不少的好处。”张谋士搓了搓手,暗暗地观察季文渊的神色,一有不对他就马上住口。
然而他话说完了,季文渊脸上神情还是没有半分波澜,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死人脸,看不出半点情绪
。
等了良久,张谋士才见季将军把头回了过去,往西戎少年的方向淡淡地望了一眼。少年原本一直垂着头在看脚下的路,在季文渊回头的那一刻却突然抬起头,柔柔地笑了一下。
这西戎少年本来就长得有几分媚相,笑起来便是原来有的那几分冷傲也化成了女人家的娇媚。张谋士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怕自己也被这异国美人勾去了魂魄。
季文渊却没有马上转过头,而是定定地看了西戎少年一会,连步子都忘了往前迈。
张谋士心里暗笑,季将军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骨子里却还是像俗人一样喜好美色。
西戎少年也没想到季文渊会停下来,柔媚的笑容一时间僵在了脸上,耳根子后羞得红了一片,动作慌张地把脸埋在了斗篷里,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季将军认真地瞅了半天,才转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还是阿安好看,还是阿安好看……”
西戎人长得确实美貌,但在季将军心里还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更好看更贴心,这种得瑟的感觉又找不到人说,弄得他有点憋得慌。他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找阿安,再把脸贴在阿安又软又香的黑发上,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有意思的事都讲给阿安听。
光是想到回去就可以见到阿安这件事,季文渊的心情就好转了不少。
高兴完的季将军这才在意起张谋士这一番话,他虽然不能苟同张谋士提议的办法,但也不能否认这番话间也有几分道理。最近宫中流言飞起,说新皇帝不近女色,却对那些纤细美貌的少年很有好感,西戎人也是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才会送这个美貌少年过来。
季文渊对皇帝这种癖好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担心的是新皇帝的手段残暴,这西戎少年怕是活不了几日,就会被新皇帝砍了喂狗。先帝不少后宫妃子都被继位的太子扔进了先帝墓穴跟着殉葬,皇宫里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的只有宫女和太监。
这种时候,身份越低,反而越安全。
季文渊来西戎之前还和皇帝在后花园喝了两次酒,隐隐约约地了解到传言说皇帝不近女色确是真事,但说什么对美貌少年有好感就全是胡编乱造的了。话虽如此,对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流言,季文渊也是没有半点头绪。
他本来对这些事就没兴趣,也就没有继续深究。
走了两步,季文渊见西戎少年还把头蒙在斗篷里,以为对方是听见了张谋士的话害怕得瑟瑟发抖,还是决定放缓脚步等马匹走上前,安慰少年道:“你不用担心,进宫后别做多余的事,皇帝就不会杀你。”
少年抓着辔头的手抖了抖,才从斗篷里露出了蔷薇色的眼睛,脑袋微微地点了一下。
“我有个故友常常会念叨一句话,我现在把那句话转赠给你。”季文渊背对着少年,说,“做人要谨言慎行,也要多行善事,因为善恶有报。”
善恶有报?
少年在舌尖轻轻地把这几个字念了一遍,又抬眼去看季文渊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后背,从西戎毛毡里憋到现在的泪水差点控制不住地要盈眶而出。
哪来什么善恶有报?
哪来什么善恶有报。
他半生都在委曲求全,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人之事,为什么他要落到这份境地,连死在故土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上天根本没有仁义之心,所以他从不信天道轮回,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连个爱他的人都奢求不到?
少年嫉妒季文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