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赐道,“君上是想要吉还是要凶?”
宇文彻不解,道,“自然要吉了。”
段天赐道,“那就是大吉。”收起骨片,放进一只鱼皮袋中。独孤明猛使眼色,低声道,“认真算,这可是君上要你算的!”段天赐微微一笑,道,“罗巴之术,可通天地。君上就是天,天属意吉,那就是吉。”宇文彻蹙眉,道,“卿不要糊弄朕。”段天赐道,“怎敢糊弄君上?”抬起眼睛直视宇文彻,“刚刚的结果,确实是大吉之相。这桩姻缘极好,可保子孙万年。”
第51章
陈望之坐在廊下,雏燕羽翼渐丰,一两只大胆的探头探脑,跃跃欲试。忽然背后有人走来,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肩膀就被按住,宇文彻笑道,“又来看燕子。”
“那只小的不见了。”陈望之道,“我等了半日,也没等到。”
宇文彻道,“是那只挤在角落的?”
陈望之点点头,宇文彻仔细捏了捏他的肩膀,又捏住下巴端详,笑道,“胖了些。”然后坐下,垂着一条腿。他在军中习惯坐胡床,养成了习惯,“大燕子要喂养这么多儿女,也是辛苦,那只许是睡了。”又抿着嘴忍俊不禁,陈望之忐忑道,“笑什么?”
“我是想,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我还不知要怎样手忙脚乱。”宇文彻将手盖到陈望之腹上,装模作样地沉思。陈望之道,“我摸过,什么也摸不到。”宇文彻道,“摸到了,他说他很喜欢我,叫我爹爹呢。”
陈望之睁着清澈的眼睛,“真的?”
宇文彻笑道,“哪有!现在才三个多月,得再等七个月。”清风徐来,修竹飒飒。“太液池边的杏树结了果子,又小又酸,程清说,膳房的人摘了一小篓,用蜜腌了做果脯,健脾开胃。”
陈望之道,“说来也怪,我最近突然不怎么想吃甜食了。”
宇文彻心念微动,抽出手,“不想吃甜食?那想吃什么,吩咐下去,让他们给你做。”
“我也说不清,就是,忽然很想饮牛乳茶。”陈望之嗫喏,“喝一口,胃里便安泰了,也不想吐。”
宇文彻松口气,握住陈望之的手掌,“章先生说,嗜睡也好,口味大改也好,皆是正常。”又道,“今日我让罗巴进宫来——你听说过罗巴么?就是巫师。他算了一通,说你我的婚事乃大吉大利,子孙万年。”
陈望之奇道,“罗巴是什么样子的?是头发胡子乱蓬蓬的老爷爷么?”
宇文彻道,“这位罗巴是个年轻人,头发梳得整齐,没胡子。穿的衣服么,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我也不懂他怎么算的,唱唱跳跳,扔骨头看方位。总之大吉就好,接下来就要选个日子,”他贴上陈望之耳边,亲了一亲,轻声道,“挑个日子,娶你做王后。”
忽然唧唧声大作,两只大燕子一前一后飞入廊下,给雏燕喂食。雏燕争相张口,陈望之默然半晌,低声道,“它没出来。”
宇文彻随口道,“没出来,就是肚子不饿。”
“昨日兴起,很想读书,就拿了本有图画的解闷。那本书里记载了许多鸟兽,书里说,大凡飞禽走兽,都只疼爱健壮的子女,那些生来细弱的,父母往往弃之不顾。”陈望之寂寥地垂下眼角,“那只小燕子,想来已经死了。”
凉人放牧,牛羊马匹,生出先天不足的孱弱幼崽,母兽时常不肯喂养。宇文彻早见怪不怪,但陈望之很是伤心,他便安慰道,“你多想了,万物有灵,哪有不疼爱的儿女的父母。”但话一出口又觉漏洞百出,不说燕子,他和陈望之皆不为父亲所喜,尤其陈望之,陈玄恨他入骨,都不将他录入玉牒,后来更是送给土浑人折磨凌辱。自觉失言,忙掩饰道,“我想,那小燕子就是睡着了。你看那边树下,那只鸟腮上像擦了胭脂。”陈望之随他手指望去,讶异道,“果然奇怪。”
时光荏苒,转眼已到六月。陈望之怀孕四月有余,腹部隆起,懒怠少动。宇文彻在前朝忙碌,这一日召了沈长平来,君臣对坐,挥汗如雨。宇文彻苦笑道,“吴牛喘月,名不虚传。”
沈长平擦一把额头汗水,道,“臣尚能忍耐。只是这天热起来,拙荆苦热,夜夜辗转难眠。她又身怀六甲……”说着长长一声叹息,“臣无计可施,就拿着蒲扇给她扇风……”
宇文彻道,“大司马爱妻之心,朕甚为感动。”
沈长平道,“她那么娇嫩的女儿,蒙君上赐婚嫁给臣这个赳赳武夫,臣自是要对她好些。”又道,“君上招臣来,可是为了大婚之事?”
前日宇文彻昭告天下,将要迎娶旧齐长平公主陈龄之,立为后。登时引发轩然大波。旧齐的官员喜形于色,皆称英明。凉人诸部却各表不满,尤其拓跋弘的父亲拓跋宣,位列尚书八公之一,当朝便站出来反对,“君上是我们凉人,怎么能娶他们齐人的公主!”
沈长平道,“拓跋公此言差矣,君上——”
拓跋宣吹胡子瞪眼,“我们凉人商量事情,有你齐人何事?还不是你教唆的!”
宇文彻没想到拓跋宣竟敢直接顶撞,十分不悦,压着火气道,“自朕临朝以来,下诏多次,举国不分凉齐。怎么,拓跋公是没放心里?”
拓跋宣道,“君上下诏不分凉齐,可臣以为凉就是凉,齐就是齐。如今凉人齐人你娶我我嫁你,早闹得血统纷乱,臣觉得陛下做错了!”
宇文彻很少在朝会上发怒,闻言不禁拍案而起,“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