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茗睁开眼,瞧见身前那个墨色身影,他此刻面容紧绷,左手死死抓住了那把长剑前端,捏得满手是血。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在地,滴答滴答在青石板路上,渐渐汇成触目惊心的一小滩。
而那剑尖,离楚茗高隆的腹部,只余一寸之隔。
桑婼似乎也呆了,愣愣地瞧着那握着剑锋的手,满目惊诧与呆滞。
过了好半天,才听那墨色身影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却是字字像在冰碴里滚过一圈,冻得人心生畏惧:“桑婼,闹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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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楚茗紧紧盯着燕承启那流血的手,面色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竟像是某种责备的口气:“你来的好晚。”
燕承启也松开了那握着剑锋的左手,对着楚茗有些歉意地笑笑:“抱歉。”
他没有再看面色苍白,双手颤抖的桑婼一眼,只是高声唤道:“来人!将桑婼压入天牢!”
桑婼颤声道:“陛下……”
“桑婼,本宫腹中这个孩子的仇,便算是算清了。”楚茗低低笑起来,脸上全无刚刚那骄矜的模样,“你千不该,万不该,是把主意打到本宫孩子身上。”
桑婼微微睁大了眼,结巴道:“什……什么……你怎么……”
破碎的话语还没有问完,便被门外早便等候的御林军按住,拖了下去。
楚茗在燕承启身后仍心有余悸地瞧着,好半天才轻声道:“你的手……”
“不碍事。”燕承启眸里染上几分戏谑,“我要是这只手废了,那你以后可要养你相公啊!”
楚茗面色红了一红,看着远方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的御医们,轻轻叹息一声,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回,都该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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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婼进天牢的时候,正赶上安盈远端着那盏鸩酒。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下了一盘,很烂的棋。
又或许,也不是她下的很烂,只是对弈者选的不大好。
安盈远平静地看着鸩酒,实话讲,他不想死,他不想把阿甜和那个人留在这世上,又畏惧那边没有值得牵挂的人。可是伴君如伴虎,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是避无可避了。
安盈远抬手饮下那一盏酒,回味似地舔了舔唇瓣,心里暗赞皇帝心细,竟记得他饮不了烈酒,特意用了果酒。
陛下,小安子就陪您走到今儿个。
往后的路,陛下天人多福,定当前路坦荡。
也没有太剧烈的痛苦,安盈远倒下的时候,只觉得脑中胀痛,一片晕眩。
可安盈远万万没有想到,再醒来,见得不是阴间鬼差,也不是伛偻孟婆,而是燕桦如丧考妣的一张脸。
十一月底,上京下了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的比往年晚了许多。
上京颁了一道旨意,将戎卢公主遣送回国。虽是以下犯上,冒犯君后,伤及皇上,但念其戎卢与大燕刚刚休战,不宜再动干戈,便将桑婼送回戎卢王都。
颁下皇旨的那一天,楚茗窝在燕承启的怀里,吃着一块茶点,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糕点碎渣往火盆里抖了抖。
“送回去了?”
“嗯……”燕承启有些感慨似地埋在楚茗的颈窝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装了。”
楚茗眉眼都是笑:“是,辛苦我们陛下了。”
“予玥!我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摸过你了!要不是之前为了骗她,你也不必每日对我冷冷淡淡的,看得我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
“这不是权宜之计么?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窗外的雪悄悄地落,无声无息的,衬的屋里烧着银骨炭的声响大了些。
楚茗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受不住这么大折腾了,从桑婼嫁过来的这几个月里,日日夜夜的谋算,简直是心身俱疲。
好半天,楚茗才开口问道:“那戎卢的边防图……?”
“拿不到也没什么关系,桑婼也不会给我真的边防图,”燕承启冷笑一声,“她给我的那一半,也是做过改动的。”
“那……”楚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湿漉漉的吻封住了嘴。
事情要从桑婼抵达上京的前一夜开始。
那时候燕承启和楚茗就已经隐隐猜到来者不善,桑婼的到来,再加上她边防图的条件,让二人更是不敢掉以轻心。那时燕承启偷偷将楚茗殿内桑婼安插的人一个个换出去后,和楚茗交谈一夜,两个人做了约定。
楚茗玲珑心思,自是明白,于是和燕承启约定,让燕承启假意独宠桑婼,先将边防图拿到手再决定下一步,然而桑婼却只给了燕承启一半的边防图,这令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在这之后不久,楚茗却出了事。
淑妃平日里虽是胆大,却不敢妄为至此。而在淑妃去了后,她的大宫女芍药被燕承启单独审问,也哆哆嗦嗦地说出来,是桑婼所主导,淑妃只是被人当做了手里的刀利用罢了。
楚茗原本想和桑婼慢慢地磨,磨得桑婼自己坐不住,磨得她先露出马脚,可是也万万没有想到,桑婼竟敢对他的孩子下手。这无疑是踩到了他的底线,使他不得不反击。
于是他便同燕承启演了一出好戏。
那段时间他假意与燕承启冷冷相对,其实也带了点自己的情绪,那时候他险些小产,心里头自然是不快,那时候可是给了燕承启点苦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