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远将电脑装进公文包里：“程宣，我走了。”

“恩，你什么时候回来？”程宣放下嘴边的杯子问。

“快的话今天晚上，最迟明天早上。”顾淮远对着镜子整理一下白色衬衫，便拿起公文包，“一个人晚上在家要锁好门窗，我走了。”

“路上小心。”程宣咬着面包含糊地说道。

顾淮远离开后，程宣吃完早餐后在厨房洗碗。忽然有人敲门。

难道是淮远落下什么东西了？程宣连忙去开门，但是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林觉。

“你怎么在这里？”林觉惊讶道。

程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虚地说：“我只是来……洗碗……”

林觉向前踏了一步，向屋内四处张望，问：“顾教授呢？”

“他不在，他说他今天在t大有场讲座，刚刚出去了，”程宣硬着头皮说，“林老师，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林觉冷哼了一声，说：“这本来是我的地方。”说完，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与程宣擦肩而过。“啊，对了，我今天去了市区的公寓一趟，淮远不在家，我以为他在你家。没想到，我碰到了你的舅舅，陈天。”

程宣感觉心脏被刺痛了一下，他沉默了良久，关上门才开口问：“你们说了什么？”

林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漠地说：“他说你失踪了，我看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于是告诉他，你在纪大上学。”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一瞬间，程宣背后冒出了冷汗。

“他说，谢谢。然后就走了。”林觉淡淡地说。

程宣没有料到陈天会担心自己，他一直以为陈天是个损人利己的人，但是他好像错了。他忽然有些心疼陈天，他没说一句话便抛下了陈天，他可是自己现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程宣冷静下来，问林觉：“林老师……你是不是讨厌我……”

林觉冷哼了一声道：“难道你猜不出来吗？”

“我不知道。”程宣说。

“那你听好了，”林觉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喜欢顾淮远。”程宣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觉，而林觉继续说道：“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我与他之间的事情，男人与男人……”林觉在这里戛然而止，换了个话题：“你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淮远在你身上投入感情简直是浪费时间。我曾问他，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无知的你？你猜他如何作答？”林觉冷笑了一声道：“他说，如果没有他，程宣一个人该怎么办？”程宣咬着下唇，握紧了拳头。林觉风轻云淡道：“淮远就是那样的人，一开始只是纯粹地抱着同情心，但是越到后面，他越容易把同情错当成爱情。五年前，我考上他的研究生，同年我母亲病重，我家倾家荡产地支付医药费，完全无法负担高昂的学费，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是淮远帮了我。他帮忙垫付了学费。我研究生毕业后，决定留校当助教，于是，他让我住进了他的教室公寓。但是，伤脑筋的是，遇见你，他无休止的同情心又泛滥了……他到底帮了你多少，你心里应该有数，但是，你根本无法回报他的感情……”

行道上人来人往，程宣在人群中失魂落魄地走着，脑中不断地回荡着林觉淡漠的声音：“所以，趁早跟他保持距离吧，对你来说，这种感情，不是相当恶心吗？”

头顶上的树梢上，濒死的蝉的悲鸣声异常刺耳，程宣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林觉的声音挥之不去，程宣双手按住太阳穴，他拼命地对抗着脑海里的记忆，迫使自己不要想起顾淮远的脸。程宣觉得一切都崩塌了，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冲撞着他的理智，恐惧渐渐吞噬了他的思考能力，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逃离这里，远离这里，躲起来，他像只失去自保能力的兽类，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程宣跑到地铁站，坐上两个多小时的地铁。他坐在座位上，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直到听见广播报出：“秋原站，到了。”程宣走出地铁站，走上通往陵园的山路。

程宣的眼眶微红，路过一个个墓冢，来到外公外婆的墓前，他的眼眶里泪水充盈。瘫坐在外公外婆的墓碑面前，程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定格在照片里的笑容。他握紧了拳头，泪滴落入沙土中，扬起了一缕尘埃。

“难道你猜不出来吗？”脑中又浮现了林觉冷笑地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幕，程宣紧闭着双眼。没错，他早就猜到了，可是他自己不想相信。林觉看顾淮远的眼神，是深深的爱慕，程宣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为什么程宣一点都不想承认？他在害怕什么？

“可恶……”程宣咬着牙关，他讨厌如此儒弱的自己。程宣坐起来，注视着墓碑上照片里外公的双目。外公温厚的眼神里，有种处事不惊的淡然。程宣想：如果外公还在的话，他会说什么？对于这种感情，外公会赞同还是斥责？

林觉那强大的气场仍在震撼着程宣，他的眼中，毫不掩饰的说着他爱顾淮远。为什么他那么自信，仿佛顾淮远已经是他的恋人一样。厌恶……程宣讨厌林觉的态度，这种厌恶的感觉像无数蚂蚁爬过心脏一样，很痒，却怎么也挠不到。顾淮远，那样优秀的人，怎么可以接受林觉这样的人。程宣一想到若是顾淮远和林觉在一起了，他觉得自己像个无地自容的存在，恨不得现在就逃得远远的……但是，程宣一点都不想这样，他不想离开顾淮远，更不想看到林觉在顾淮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