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回鞘,那抹红衣再次飘动起来,萧斜阳心头一震,心念道:怨灵生前为烟花女子,一生经历惨淡,她本就不愿接受度化,若是度化之时,勾起了她的不好回忆,残魂强行挣脱,怕是会从怨灵直接转化为厉鬼。
萧斜阳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步倾流,只觉他一脸淡定地面瘫着,心想步倾流与那尚无肯定不是第一次相见,而且视情况而言,步倾流对小和尚很是信任。
想及此,萧斜阳欲言又止,默默地站到一旁。
尚未继续进行度化,又一阵妖风作乱,步倾流神色微微一变,凌月阵阵颤动。
萧斜阳想了想,还是道:“她不肯接受,步公子,你刷颜失败。”
小和尚道:“那亦不能镇压。”
萧斜阳乐了,道:“你佛慈悲,总是要尽全力令这个世间的所有恶灵得以解脱苦海,但若是在度化之时,恶灵作乱,为祸人间,所作恶果谁来承担?你还是佛?”
萧斜阳话音刚落,那棺板竟裂了开来,步倾流立刻按住欲要出鞘的凌月。
萧斜阳正欲镇压那怨灵,步倾流身子一矮,直接端坐下来,开口便道:“我与小姐不曾相识相见,但大概知悉小姐生前所历,望小姐听我一言。”
萧小公子举着镇阴符的手僵住了,完全是被步倾流吓的,步倾流刷颜失败后,竟坐下与那棺木内的二姨太讲起了道理。
妖风停息了,那抹红衣亦不再飘扬,步倾流见此状况,便继续道:“世间从不容恶灵之存,若是小姐坚持逞一时妄作,所得后果只会是灰飞烟灭,失去灵魂安息之机会。况且小姐生前曾遭种种大难,个中艰苦滋味小姐定深知,若是小姐心善,定不会想世间多些因你作难而受苦之人。”
日落西山,树静风止,步倾流一席话竟让那恶灵安份下来。
梁夫人见此状况,立刻吩咐家仆重新摆好阵法,尚无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萧斜阳,方继续主持度化。
步倾流手抱凌月,坐于青瓦之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庭院内的景象。
萧斜阳亦坐于青瓦之上,却是距步倾流一丈远,他左腿屈起,左手置于膝上,右腿则垂下,于虚空当中随意晃荡。
萧斜阳见步倾流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心觉自己离步倾流越远越好,雪莲早些时分的气还没消,若是自己再忍不住去撩他,后果……
萧斜阳没继续去想后果,他跳下地捞回自己的一杆白旗,拍了拍沾上的尘,便快步离开了。
反正有步倾流坐镇在此,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他还有正经事儿要做,虽然好像也不太正经。
萧斜阳重新回到市集之上,但日落黄昏,多数人皆已回家用膳,只有少数人仍在晃荡。
萧小公子看向正前方正在收拾档口的烧肉大娘,上前去道:“大娘。”
他还未说明来意,烧肉大娘豪爽地一刀砍在砧板上,道:“俊哥儿,烧肉卖完了,明日请早。”
萧斜阳道:“大娘,我不是来买烧肉的。”
大娘笑出了一朵花儿来,道:“哟,那小公子是来干嘛的呀?”
萧斜阳指指白旗,道:“大娘,我想借您档口一用。”
大娘看清那白旗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方哈哈一笑,道:“俊哥儿,四周都有干净档口,你独看上我这油兮兮的。莫非是玄门中人,口味与众不同?”
萧斜阳道:“不瞒大娘,我是看您慈眉善目,定是好心肠之人,方斗胆借您档口一用。”
大娘道:“只要小公子不嫌我档口油腻,尽管拿去。”
于是,萧小公子厚着脸皮在大娘的烧肉档扬起了白旗,玄门道三个大字在油腻腻的档口肆意飞扬。
萧斜阳百无聊赖地在档口等夜市,但等夜市实在无聊,他亦没事可干,便顺手将大娘的档口收拾了一遍,连砍肉刀也擦得光可鉴人。
一个时辰后,萧斜阳的档口挤满了人,不为其它,就为一张镇压邪祟的符咒。
萧斜阳本来就是要来卖符的,可没想到中途去探望了一次怨灵,弄至赶早市变成了赶夜市。
画符看似龙凤凤舞,但内里却大有乾坤,决不可敷衍了事,颠倒笔画,否则一张镇邪符可能会变作招邪符。
以朱砂画符,可驱邪避恶,画符材质自然重要,可画符人之道行更为重要,萧斜阳惯以朱砂混合自身精血画符,那样不但可以镇压一般邪祟,亦可镇压怨灵恶灵,但少年时期的萧斜阳修炼未到家,那符咒不可镇压厉鬼邪神。
等到夜市散尽,已是戍时中,萧斜阳掂掂钱袋里的铜板,心道该让层见给他炖个鸡汤补补血,问题是那样层见会直接一巴掌拍飞他,说不定还会拿他验尸毒。
萧斜阳赶在绸缎铺闭门谢客之前挤了进店,向店家要了一匹上等的布匹以及金银丝线,扛在肩上便打道回清幽竹舍。
屋内孤灯一盏,层见正在烛光下夜读,见萧斜阳回来了,直接一本书砸过去,萧斜阳侧身一闪,书砸到了门框上。
层见凤目一斜,冷声道:“回来了?”
萧斜阳道:“多谢师傅关心……”
层见打断萧斜阳,道:“混小子,你哪次见我关心过你?这几日不准乱跑,要准备出远门一趟。”
萧斜阳剑眉跳了跳,道:“远门?”
层见道:“大概三天以后,从绿柳河渡口走。”
萧斜阳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层见那斑白的两鬓,便将要说的话都收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