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莉脸上露出哀伤,这一次不是假的,是真的,顾杰的话让她难受,也让她绝望:“为什么好端端就这样了呢,这是不正常的,男人就该喜欢女人,他怎么就不能呢……”
“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清,但他不是个例,其实同性恋从古至今都存在,不是有句话叫存在即合理……”顾杰编不下去了,他对这个领域真的是完全空白啊,“但有一点我知道,他真的很爱您,所以才不愿意骗您。”
樊莉垂下头,顾杰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清清楚楚看见一滴眼泪落到她的腿上,又瞬间被暗色布料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他心里真有我这个妈,怎么忍心让我这么难受。”
顾杰听见她说。
沉默半晌,顾杰开口:“他不忍心。我记得我妈以前总愿意和我说,儿子啊,不管遇见了什么天大的事,别自己扛,和妈说,妈就算帮不上忙,光听一听也算是帮你分忧。我其实没和我妈说过什么糟心事,怕她难过。但如果我遇见了陆以尧这样的情况,我也会选择和我妈说,因为是你们让我们相信,父母对儿容一切。”
顾杰眨眨眼,压下眼底热气,觉得说得自己都想家想妈有点心酸了。
樊莉仍然低着头,肩膀轻轻抖动。
顾杰倾身过去拍拍她后背,心里一片酸楚。
不知过了多久,樊莉终于抬起头,脸上有泪痕,但本就是素颜,并没有很明显,让顾杰惊讶的是她的平静速度,发泄得无声,平复得利落。
顾杰心里感慨,不愧是陆老师的娘。
“谢谢你不和我这个中年妇女计较,还愿意和我说这么多。”樊莉舒口气,真诚地看着顾杰,“虽然我还是……但就像你说的,根源在陆以尧,这是我们家庭内部问题,找别人麻烦没有意义。”
终于把友人妈妈说通让顾杰产生了巨大的成就感,想也不想就抓住对方的手举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掰腕子:“阿姨您放心,今天您来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和陆以尧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樊莉怔住,继而明白过来。
若是顾杰和陆以尧说了,陆以尧必然生气她的自作主张,那之前顾杰说的那些“激化矛盾”“伤害陆以尧”,估计一个不差都得应验。
如今再想想,这件事做得不仅冲动,欠考虑,还挺愚蠢和没道理的——日常听见妻子暴打小三的新闻,她总觉得该打的是丈夫,找小三有什么用,不料轮到自己头上,一样脑袋发热。
“谢谢。”樊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庆幸今天找错了人,更庆幸找错的这个人是顾杰。儿子在娱乐圈里的朋友的确不多,但如果都是像顾杰这样的,那有几个也就足够了。
重新调整解决问题方向的樊莉,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顾杰要送她下楼,她没让,于是顾杰只送到门口,最终目送友人妈妈进电梯,才关门回屋。
不过回屋之后,他又跑到窗户那里往下看,没过多久,陆以尧妈妈出了单元门。
她的车子不能进业主的地下停车场,所以停在了园区的露天停车位。
顾杰看着她慢慢走远,心情复杂。
出柜这种事,光是想想就够折磨人了,而且这注定是个持久战。他自认没有扭转乾坤的力量,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帮陆老师把亲妈带回家,防止战场扩大,殃及无辜,至于关起门来怎么继续解决,只能给陆老师送上祝福了。
这辈子头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虽然有点感觉身体被掏空,但为了朋友,值。
顾杰这样想着,关上窗户,转身回卧室,深藏功与名。
……
大楚一边开车,一边从内视镜看后面的老板。
自她从顾杰家出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只望着窗外出神,有些恍惚,有些迷惘。这不是大楚熟悉的樊莉,没有平日的犀利,从容,笃定,反而显得有些脆弱。
他不知道顾杰家里发生了什么,但或许症结也并不在顾杰家里,因为从今早见到樊莉,对方就是一副受到了打击的样子。
跟了樊莉多年,大楚还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哪怕偶有情绪激动甚至失态,也大多和陆国明有关,骂上两句,便差不多了,生气而已。但这次不是生气,而是某种更……
“不回公司了,”樊莉忽然收回目光,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说,“先在这附近转一下。”
大楚不明所以,但眼看着平日里的老板又回来了,便不再多问,开始驾着车在附近一圈圈绕。
而后座里,樊莉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直没人接,看得出樊莉的脸色越来越差。
一次不行拨两次,两次不行拨三次,不知打到第几次的时候,那边终于接了,但显然并不是她想要找的人——
“哦……在开会是吧,那麻烦你告诉他,樊莉找……对,现在。”
大楚不是故意想偷听,但八卦心实在是人类致命的弱点。
“樊莉找”三个字显然很管用,因为很快大楚就听见樊莉和正主对话了——
“我要见你,马上……什么,你不在北京?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哦,不确定……是不是儿子出事了你也不管!”
大楚心里一惊,后座的老板已经大获全胜——
“行,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在xx等你。”
大楚现在相信真的发生天大的事情了,因为发誓要和前夫老死不相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