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推开他坐好,顾自去与两个小的聊天,问他们身家年岁。他心中有事,谈话也提不起兴致,倒是乔桓尴尬了一会儿,就兴头冲冲地展现出话痨的本色,一下午倒有大半时间是他在倒豆子般往外说。他人活络,又惯爱耍宝,子衿本来没有谈兴,也被他逗得开心起来。
日头西斜,纪明尘道:“天色不早,你们下去吧。”
乔桓表演了一下午,也有点乏了,哦了一声就要跟翁故凡一起走。子衿连忙叫住他们:“诶诶诶,饭在这里吃了吧。”
纪明尘道:“你喝粥,让他们也一道跟着喝粥?”
“我吃粥,你又不吃,一起用餐饭怎么了。我还有话要问他们呢。”
乔桓高兴:“师叔就是喜欢我!”
子衿就坡下驴:“你们师兄弟,我哪一个都喜欢!”
纪明尘拗不过他,将两个小徒留饭。天光彻底暗下来了,婢子将火烛点亮。然而剑室空旷,只亮了这一角,其他地方更显黑沉。乔桓道:“哇,乌漆墨黑的,这是要讲鬼故事么?”
“好好好,讲鬼故事!”子衿配合地说。
“你不是有事要问他们么。”纪明尘淡淡道。
子衿呃了一声,思虑半晌,终于想起来个由头:“你们当日怎么跟宋小公子吵起来了?”说到这里,他佯装幸灾乐祸地去吓两个小的,“你们知道他是谁么?你们师父可是与他递了婚书的!第一回 见师母,就得罪了人家,你们完了!”
哪知纪明尘道:“谁是师母,你们自己心中有数。”
乔桓、翁故凡:“……”
心中同时大声嘶吼:“我们没有数!这不是你亲弟弟么!我们才十五岁啊!”
子衿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轻得像是被拎到了嗓子眼,一张嘴就要跳出来了——被宋诗捅了个对穿后怎么老是这样?
他咳嗽了一声,说了句“别听你们师父瞎说八道”,当个笑话一带而过:“到底怎么回事?”
翁故凡道:“宋公子来剑室偷武功秘籍。他说到处找不到,捉了我俩问话。”
“是他?”纪明尘蹙起了长眉。
“他似乎对水天花月的招式很熟识,我和小乔并不是他的对手。”翁故凡惭愧地低下了头。作为云中阁首席大弟子,在自家地盘上给师父丢脸,他心里很难受。原本按照他的性格,是不会给自己找理由的,只是宋诗偷学了他家的武功,这件事他觉得有必要叫师父知道。
不想师父淡淡道:“他十八岁,你才十五岁,没有一两岁可以差的。”
翁故凡一愣,眼睛变得亮晶晶的:“是!”
“你的意思是那日来清秋院密室的人也是他?云中阁倒确实只有他一个穿成那样了。”子衿原本只是瞎问几句,没想到真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紧追着刚才的话头追问了下去。
纪明尘面色凝重。
“你不知道么?”子衿觉得奇怪。照理说半个月过去,这眼皮底下的偷经贼,纪明尘不该放任。
纪明尘却摇摇头。
乔桓道:“师父这十好几天,都没出过剑室的门!”
子衿越来越心慌,强迫自己不去看身边人,只就事论事:“想不到堂堂宋家公子,来我们云中阁偷书。他叔叔高阳君是教不了他是怎的,还要学我家的水天花月俱神宗。”
“宋公子好像不是为了《俱神宗》而来。”翁故凡心细,回忆了一番后说,“他问我们讨要《灵梦武笃》。”
“什么东西?”子衿身为纪家二公子,居然连这个名都没听说过。
纪明尘娓娓道来:“说是剑谱,不如说是道术。非为正道,不值一提。”
乔桓好奇心重:“道术?能借我看看么?”他家祖上都是天师,没什么道术是他没听说过的,但是《灵梦武笃》却头一回听闻,被勾得心痒难耐。
纪明尘道:“不是普通灵剑道的道术,书中自名’魂剑流’。卷首写着活人练不成此功。”
“死人才能练啊!”乔桓咂舌,“那我不要看了。”
子衿费解:“宋诗要这么生僻的邪书做什么?总不会是贪玩。快问问他。”
乔桓和翁故凡都忽地沉默了,看看他,又看看师父。
子衿望向纪明尘:“你做什么了?”
纪明尘淡淡道:“血债血偿。”
“你疯了!”子衿对他的做法不能苟同,“他又不是故意的。我筋脉尽断,他哪里会知道?那一剑不是要取我性命,只是想跟我分个胜负。再说了,他是小孩子啊,又与你谈婚论嫁的,你这样怎么向高阳君交代?!我们两家要是因此结仇可怎么办?”
“你担心我,还是担心他?”纪明尘定定地盯着他。
“你……”子衿一时气绝,说不出话来。
“不要生师父的气了!”乔桓看他俩吵起来,就心急火燎地窜出来劝架,恨不能一手拉一个把他俩捏一块儿亲亲抱抱,“师叔你都不知道,你被捅了一剑师父有多伤心。他实在气不过,就和宋公子比武,避开他要害捅了一剑回来,宋公子才没事呢!他在听花院养了这十天半个月,已经大好了,我昨天给他送饭去,他还嫌无聊,约我和师兄打牌。”
子衿又闭上了嘴,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眉头紧皱。
“那天师父知道你筋……身体不好了,都不知道有多难受,哭了好几回,师叔你不要怪师父了。”
纪明尘道:“好了,你们回去歇息吧。”
两个小的也觉得困得慌,乖乖下榻。
子衿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