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上了车后座,小五从摇下的车窗里往外看过去,经过了市中心那几座几乎没有什么人入住的鬼楼的一样的商品房之后,两边又开始蔓延着一片荒芜的玉米地。
“你看,玉米地,回去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孔佳文笑着说,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唔。”小五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含含糊糊地点了头,把脸靠近了车窗的方向,借着外面吹进来的一点点寒气驱散自己脑海之中被孔佳文勾起来的那种粉红色的想象。
小五确实没什么心眼儿,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智商不在线,从刚才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他多少有点儿明白,也许东哥的优步是孔佳文特地找来的,那个从小到大被自己的父母当做风向标的同龄男生,现在正在为他们开车。
他看了眼孔佳文,孔狐狸也在笑呵呵地看着他,四周全是玉米地。
“对了小五,你们要去玉米地做什么啊?”前面开车的东哥一脸不解风情地问道。
“唔!”小五一炸毛儿,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我……我朋友没怎么来过农村,想跟老乡买点儿玉米回去煮。”
“哈哈,你朋友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人肚饿了,摘两穗玉米吃,不算偷。”东哥很爽朗地笑道。
这样直爽的性格让小五有些过意不去,就连孔佳文都有点儿心虚,不过这回他来就是要把事情谈妥的,也只好委屈委屈这个直爽的汉子给自己再充当一回别人家小明了。
一路无话,东哥别的不说,开车技术确实挺靠谱,全仗着小时候开拖拉机的好身手,没到半个小时就一路平安开回了村子里。
孔佳文透过车窗向外张望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表,才8点多钟,整个儿村子几乎全黑了,只有每家每户的平房大门外面,一盏孤灯静谧地点着,算是给这个有些荒芜的山村带来了一丝活气。
“妈。”小五喊出声,孔佳文才发现,村口的大槐树下面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年老的女人,不,也许是位中年女士,只是不像大城市的女性们那样注意保养自己,头发有几缕斑白,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显露出来,完全没有想过去做做头发,而现在哪怕是帝都的大爷都知道最次也要在家里让老婆给稍微染染发,来个一焗黑。
“小五,回来啦,怎么不是原来的车子啊。”女人往前赶了几步,只看到一个侧脸,立刻就能认出自己的孩子。
“你怎么……东东?”女人要过来开车门,结果东哥先行一步下了车,按照优步司机的规矩过来给孔佳文和小五开车门,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哦,阿姨,我今天回家看看,顺便接了个活儿,没想到竟然接到了小五和他朋友,他的车太好了,开进村里来怪可惜的。”王东东给孔佳文他们开了车门,笑着解释道,多少有点儿尴尬,毕竟他从小就在长辈面前力压小五,这么多年了,这回倒成了人家的司机。
“多谢了王先生,app上面我已经确认了,这是您的小费,全五分评价稍候送上。”孔佳文拿出了一个精致的信封,塞在东哥的手上,那信封竟然还有点儿厚度,如果不是孔佳文缺德,把小费都换成了毛票儿的话,那么就是东哥这一笔赚大发了。
打发走了小五的童年阴影,孔佳文终于有时间问候自己未来的岳母,他文质彬彬地上前去打招呼,按照小五说的当地的惯例叫她“阿姨”。
“你是……”中年女士的目光终于跟孔佳文对接了,并且在很短的尴尬和惊讶之后迅速别开了视线。
孔佳文的长相对于她这种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土地的女性来说太俊俏了,她不敢看他,不知道是自卑、还是一种什么其他的含混心理,她不敢看他和自己的儿子站在一起,他们看上去很要好,她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立刻连自己的思绪也给打断了,她早年的经历太艰难,训练成了这种遇到重大打击就停止思考的阿q式思维方式。
“妈,这是我老板,就是我跟你们说起过的,孔导演——孔佳文。”小五的语气稍微有点儿别扭,并不是因为他这次带了一个男性伴侣回来,实际上就算是带了女朋友,他的脸皮儿还是那么薄的。
“你!你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小五妈直接把孔佳文晾在了那里,完全没有跟他握手的意向,一把拉了小五到了离孔佳文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
“他不让说,说好歹也要过来看看,先说了怕你们躲出去。”小五低着头,还在偷眼看着孔佳文的方向,他的手还在那里举着,维持着想要握手的姿势,凄冷的夜风之中,看的小五挺心疼的。
“我不管,那你回家跟你爸说去。”小五妈也不知道是被儿子气着了,还是被夜风吹得脑仁儿疼,多年以来她就一直充当着家里一老一小两个男人的和事老,从小五要接着念高中开始,家里的冲突就在不断地升级,她这个女主人外交斡旋简直比潘基文还忙。
这回把人都带到家里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只好抬出了一家之主来弹压弹压这个已经长得比全村的男孩子都高的儿子了,而她所能依赖的,也只有家里那个干哏倔的小老头儿。
几个人沿着村里的小路往另外一头的村口走过去,沿路无话,谁也没敢出声,孔佳文的狼爪子试探着拉了几次小五的手,都被他给甩开了,不过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小五却跟他勾了下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