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呈衍的手掌捂在他小肚子上,五指若有若无地轻轻揪一下,再揪一下。背后却再没有话语传来。过了许久,才听蒋呈衍低声一叹,道:“睡吧。”
慕冰辞一愣。脑子里控制不住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惹蒋呈衍不高兴了。他想再转回去看看他,却没有那个理所当然的勇气。僵持了一会,试探性地问:“蒋呈衍,你年纪比慕岩秋还大两岁,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找人结亲?你家里,不催你么?”
身后还是没有声音。慕冰辞等了一会,差不多就以为蒋呈衍睡着了。他身子弓了一下,想回头确认,却忽然被蒋呈衍按着腰,道:“别动。”顿了顿,才听他道:“我这样的人,不太合适找女人一起过。”
“为什么?”
“我十六岁接管蒋家在上海的这两个帮派,日子是一天天混的。上海这种地方,看似纸醉金迷繁华富庶,人在其间,却如身在丛林。赚的是钱,搏的是命。蒋家垄断的是多少人的财路,整个上海想杀我的人,大概能站满整个五角场。既然这样,我又何必为了所谓家室,找个不相干的女人来牵累?”
慕冰辞怔住。倒不想蒋呈衍这样的人,也会对自身处境忌惮至此。又况且如蒋呈衍这样打算,便是一辈子孑然一身的孤寡命了?
他怔怔地问:“那若有一天,你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呢?”
一生一次,总有非爱不可的那一个。或许你曾阅遍岚光,万花过隙,可万一呢?万一有幸,万一遇见,万一万劫不复,要怎么办呢?
慕冰辞问:“你会因为不想牵累,所以选择视而不见吗?若是你的心即将干涸枯死,只有那个人才能拯救你于垂危,你会不会拼死一搏呢?”
蒋呈衍低笑:“若真有那样一个人,我最想要的,不是他能救我于垂危。而是我会衡量,我之于他,是恩赐抑或债责。若跟我一起,对他只有负累,会让他生不如死,我定会放手让他离开,且希望他长安喜乐,到老死都不与他相见。但是,若他此生只有我,离了我不能活,那么不管生死,我便与他携手并进,不求长生,但求相守。”
“既然狭路相逢,我自当以他的需求为重。他要的是什么,我便给什么。于我自身而言,他能给我带来什么,那些都不重要。”
慕冰辞从没觉得蒋呈衍的声音这么好听,低沉沉的在耳边,分明只是轻描淡写,却如同在他心上,刀锋刻石一般,逐字印拓。好像光听他说着这些,就莫名地起了艳羡之情,羡慕蒋呈衍那未曾到来的情人,能得这样珍惜爱重的一人心。
于是莫名地也觉得难过。想问问蒋呈衍,他说的那个人,是凤时来吗。可是,难过得根本问不出口。一时又想到叶锦,如果,叶锦没有被阎世勋害死,很久以后,她会是他的命中注定吗?
慕冰辞把自己的手掌,轻轻覆在蒋呈衍抱持在他腰上的手背,与他十指交握。他低声道:“蒋呈衍,认识你,好像不是什么坏事。要是你真遇到了那样的一个人,我会为你高兴的。”
蒋呈衍反手把慕冰辞那只手拢在掌心里,用力地握了握。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是痴的。我要真遇到那样一个人,估计是祸非福,你高兴什么。快睡吧。”
说着两人都不再言语。屋里一下子静得出奇。隔着窗子能听到夜风呼啸,吹得树枝沙沙作响。慕冰辞听着想着,脑子里思绪混乱纷杂,头隐隐作痛起来。安慰自己睡意上来睡过去明天就能好了,不想过了一会,竟痛得要裂开。
闭目硬挺了一会,不仅是头,浑身的骨头关节都跟被什么尖牙利齿的东西噬咬一般,钻心地疼。先开始是一阵一阵,慢慢地变成了持续剧痛,痛得他想拿什么东西把关节都砸碎了才好。胃里面跟煮沸了似的,热烫灼人,忍了几下再也挺不住干呕起来。
蒋呈衍感觉怀里那身子轻微扭动了一阵,就听到慕冰辞发出模糊呻楚,又觉得他身体高热烫人,知晓他是不舒服了。忙坐起来扶着他,连声问:“哪里难受?”
慕冰辞脸色刷白,只一个劲摇头,却是话都说不出来。他一时用手捧着头,一时又压着心口,看样子哪里都难受。
蒋呈衍抱着他道:“我知道你痛,你且忍忍,我拿点水给你喝。”转身拿了床柜上的水杯,喂慕冰辞喝了几口。却不想他胃里抗拒,刚喝下去,转瞬就pēn_shè呕出,整个人倒趴在床沿,痛得用头撞那床栏杆。
“冰辞!”蒋呈衍虽有心理准备,但见慕冰辞这样痛苦,仍是心疼焦急不止。他生怕慕冰辞弄伤自己,扔了杯子又把慕冰辞紧紧抱起来,却见他满头满脸冷汗,那俊俏的脸跟过了水似的布了一层的汗。
慕冰辞整个身子颤抖不住,牙床相碰咯咯作响。他似哭非哭喊道:“蒋呈衍,我好难受。我不想活了——”
蒋呈衍便将自己的脸紧紧贴着他,手脚却用了极大的力压制住不让他挣扎,哄道:“我知道你难受。冰辞,咱们把它熬过去。再难再痛都有我陪着你,你别怕。”
慕冰辞脸上汗水泪水混作一团,听了蒋呈衍的话,拿出死劲来咬牙忍着。幸而这毒粉药性再霸道,也只注射了一次。相对于那些毒瘾深重的人,发作起来症状要轻一些。慕冰辞本身死忍,再加上蒋呈衍力量压制,终究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那滋味真实不好领受。再过一会慕冰辞不仅全身疼痛难忍,亦觉得血脉贲张要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