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妈妈曾经说过,在遇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情绪的时候,只要不停地深呼吸,就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程思眉眼悲哀地望着外面淡红色的天空,妈妈没有告诉她,如果她在足够冷静的条件下,情绪却不受自己的控制时应该怎么做。
胸口像是塞满了沉甸甸的石块,程思的每一口呼吸都能感觉到气管传来的辛辣感觉,她紧紧握住手,苍白的手上,暴起一根根青筋。
什么时候,呼吸与她而言,变成了一种负担。
耳机里的歌愈加悲伤,好像她此时的心情,离医院的距离越近,嘴角的弧度就越保持不了上扬。她的嘴里开始泛出苦涩的哽咽,像是一头困兽,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世界。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瞬间匿了光芒,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只有她一个人,她被如潮涌般的寂寞、压抑吞噬着,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
程思不明白,为什么像妈妈这样好的人会生病?为什么在妈妈的身上总是围绕着那么多的不幸?为什么厄运总要那么偏爱妈妈?
她总觉得,这一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在演一场偶像剧。
只要某一天,出现一个导演喊停,所有的不幸就会马上远离她们。
她不止一次的想要逃避,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拯救,但现实告诉她,妈妈总有一天会死,而且会死的很痛苦。她只能在妈妈最后的时光里,做一个孤单的摆渡人,让妈妈尽可能地不去害怕未卜的前途。
她微笑着,看着妈妈一点点消瘦。
她微笑着,看着妈妈一声声喊痛。
她微笑着,看着妈妈在病床上挣扎。
她…微笑着看着妈妈坚强的眼睛,妈妈亦微笑着看着她,那如海,如深渊一般的爱,每一天都在包围着她。人们都说,海的温度是冰冷的,可程思却觉得,当妈妈看着她的时候,她仿佛在天堂,在一个世人无法触及的地方。
可如今,她即将…微笑的看着妈妈死去。
这样的微笑,要让她怎么展露
她该怎么扮演好一个完美的摆渡人的角色?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告诉妈妈,自己一点都不伤心
程思死死咬住嘴角,泪水把视线氤氲,她好想好想不顾一切地哭出来,可是她怎么能够这样做?
她怎么能够在妈妈最后的时刻,依旧让妈妈满怀愧疚的离开?
车子停在h市的人民医院,程思狠狠擦了一把脸,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她的眼睛很平静。
付完钱后,她走下车,跑向妈妈的病房。
☆、第八章
她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所以,她最后扮演的摆渡人的角色,一定也会让妈妈无比骄傲。
一路上,她的嘴角是微扬的,整张脸都在微笑。
但那样的笑容,却让人莫名地很想哭。
病房门口,几个叔叔婶婶已经围在那里了,当他们看见程思后,立马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爸爸看见她后,一句话没说,只是悲伤的摸了摸她的头,带她走进病房。
病房里有2张床位,现在其中一张是空的,另一张床上,她的妈妈半靠在上面,床头被摇得很高,许多根不同颜色的管子,连到心电图机,盐水,推针器上。
妈妈躺在床中央,脸是惨白的,在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几乎透明。她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小的那只眼睛里,瞳孔很浑浊,大的那只里布满血丝。她的嘴上被罩着氧气罩,看得出来,每一次呼吸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程思微笑着望进妈妈的眼睛,她知道,妈妈现在应该是看不见她的,但她还是走过去,轻轻牵起妈妈的手,手是冰凉刺骨的,她紧紧地握住它,嘴巴蠕动了一下,眼睛顿时有些湿润,然后笑着说:“妈妈,我来了。”
妈妈没有反应。
程思又笑着,一字一句地重新说了一遍,“妈妈,我来了。”
妈妈的脸上滑下两条眼泪,嘴巴张了张,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把眼眶里急剧积攒的液体硬逼回去,她轻轻摸了摸妈妈的头发,温柔道:“妈妈,你下辈子会很幸福的,我也会很幸福。”
门口突然进来一个护士,她给妈妈注射了一支药剂。然后转过头,看着程思道:“等会病人的心电图直线后,立即叫我们来拔管子,因为等病人的身体冰冷以后,管子就拔不出来了。”
程思点头,冷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护士捧着一些药瓶走出去。
程思望着头顶挂到一半的营养液,再看看妈妈满是针孔的手,喉咙一堵,她移开目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这么牵着妈妈的手,告诉她,自己在。
旁边有一个握着妈妈另一只手的阿姨,看着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哭起来,抽泣道:“郡儿,你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你怎么就要这么抛下我们了,你别睡啊,你看看,你最喜欢的女儿在你身边。”
“你睁大眼睛看一看啊,你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在那里了。”
爸爸和几个叔叔进来把阿姨强行架起来拉出去,爸爸望着阿姨的眼睛里含着泪,低声道:“你别哭,医生说了,在病人死之前别哭,会刺激到她的。郡儿也不希望你哭。”
他在离开病房前的最后一秒,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