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开口:“爹爹确实没与你说实话……因为一旦说了实话,爹爹怕,你会瞧不起爹爹。”冯素贞没有说话,重新跪在冯少卿身前,将头伏在他膝上。
“爹爹撞见过东方侯的□□不假,这十年来战战兢兢不假,但在这之前,我、我早就已经投入东方侯麾下了……”冯少卿浑身颤着,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全。
冯素贞大惊:“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冯少卿道:“素儿,你有所不知……我登科那年,你可知我座师是谁?是先太后的大哥,是当时的国舅爷。世人都道今上是先皇嫡长子,其实不然,只有东方侯才是先太后嫡亲的儿子,而先太后一心图谋,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上皇帝!”
冯素贞惊骇之余,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了个想法:神仙打架,小民遭殃。
冯少卿继续道:“我也好,兆廷他父亲也好,我们有了这么一个座师,自然被当做了东方侯的人,再加上中举的名次不太好,若要有个前程,就必须要傍上大树,我们索性就向他效了忠。我胆小,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兆廷的父亲却不然,他胆大心细,为东方侯谋划了几件大事,招揽了不少人心,所以晋职也晋得比常人快些,但……他死得也快。”
“自打李兄死了,我就看出来了,今上谋断过人,远不是东方侯那人比得上的。我本以为东方侯也会死心,却没想到,他把主意打到了别处,想混淆皇帝的血脉……我慌里慌张地谋图外放,想远离是非,东方侯看出我的意图,就做主将你继母,嫁给了我……”
“继母她是——”
“她是太后家的远支,是东方侯放在咱们家的钉子……我让她十年无所出,做事也都瞒着她……尽管我知道,她也是无辜的……”冯少卿说着说着,回想到她被王公公所杀的那一刻,泪就滚了出来。
“而后来,东方胜又看上了你……东方侯写信提亲,我,我不想再牺牲你的终身。我只好,只好写信给相熟的刘丞相,让他家公子来提亲,好搅浑这趟水,让两家都因面子而平了这桩事。但刚好,兆廷也来到此处,还有闻臭——不,公主那个假小子,我想,干脆让水更混些,那就比武招亲吧!我知道你琴上的功夫,有你相助,兆廷肯定是能取胜的。兆廷那孩子虽然脾气耿直了些,话也多了些,但胜在实心,家世清白,也有几分才华,尽管配不上我的素儿,却也勉强算得上是良配……这事只要闹大,刘相带头放弃的话,侯府也不好再纠缠,可我没想到,东方胜那个武夫就那么认定了你……”
“原来爹爹你……”冯素贞怔怔望着冯少卿苍老的容颜,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以为自己满腹经纶,思虑过人,却原来,哪怕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事,自己也只能看出一层水,还不如天香的一针见血。当初,父亲果然是设计想让自己有个干干净净的归宿。
“爹爹没用,为虎作伥做得不好、虚与委蛇也做得不好。我本想着,好好治好这妙州,好歹做个称职的父母官,却还是让东方侯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把这好好的妙州,弄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父女俩一谈谈了三个时辰,再出门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冯素贞满腹心思,负手迈着方步在后花园里胡乱走着。
一阵清脆的骰子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循声走去,看到天香仍是一身男装,正在廊下和几个府兵玩骰子。
这府兵颇有几分面善,都是冯素贞在公主府里见过的,正是前不久天香向皇帝讨要的近卫们,没想到天香此行将他们都带来了。
“哈哈哈,你输了你输了,去,学五个□□跳!”
“闻公子,你已经欠了三十个□□跳了,还好意思叫别人去跳!”
天香摸摸鼻子,从怀里掏出三十个铜板来,嚷嚷道:“三十文三十文,还你了,抵了抵了,你快去跳快去!”
那府兵笑嘻嘻地收了钱,乖乖地去一旁跳了。
天香瞧见了冯素贞,忙收起骰子,对府兵们道:“行了行了,就到这儿吧——欸,你别跳了,你快去厨房里,把我下午煮的粥端来。”
府兵们应了是,对冯素贞行过礼,各作鸟兽散。
冯素贞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阴郁散了些:“公主这是变着法儿地做散财童子啊。”
天香拍了拍自己用铜钱串的衣襟:“谁叫本公子一身铜臭,财大气粗呢!”
冯素贞笑道:“兆廷兄无心的。”
天香耸耸肩,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和冯大人谈完了?怎么样,妙州的事都清楚了?”
冯素贞到她身旁落座,颔首道:“大抵怎么回事,我都知悉了,亏得公主给我机会让我与冯大人详谈,否则,还不知道会绕多大一个圈子。”
天香欣慰地点头道:“孺子可教也,那些账面上的东西最容易作假,虽然能看出假处来,却也不如找个识途老马,好好问个清楚。”
方才那个收了三十个铜钱的府兵捧了粥过来,天香又大方地打赏了他,让他下去了。
“说了一下午,都说饿了吧。那疯老头儿我喂饱了,但你可就光喝了两杯酒,喝些粥吧,本公子赏的。”天香亲自动手给她把粥盛出来。
冯素贞似模似样地谢了赏,接过了粥,方才想到:“公主,你怎么会煮粥?”煮熟东西谁都能,但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