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百年的杨树只是微微晃了晃。
上次这县衙门口围了这么多人,还是因为在审了个十里八乡的cǎi_huā贼。而今日,却是为了衙门口上演的这一场全武行。
冯素贞看着面前坐在地上的戎装男子,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你……”
两人拆了百十来招之后,东方胜竟然不躲不闪地生生接下了自己的一掌,直接腾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
她虽一直知道自己武功在东方胜之上,论单打独斗并不会落他下风。本以为东方胜是气不过今晨的自己的态度,想当众给自己一个教训,却没想到……
她心情复杂地上前,伸出手去,想要拽他起来。
东方胜却抓住她的手腕顺势一带,险些将她带摔在地。
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了哄然的嘘声。
张绍民喝道:“东方胜,你要冯大人应战和你比试武艺,谁先倒地即是输。你技不如人,已经落败,难不成还要再输了身份!”
冯素贞咬牙低声问道:“东方胜,你今天闹这一场是为了什么?”
她听到耳旁传来了东方胜低低的笑声:“呵呵……你放心,我不会揭穿你的身份,也不会再去做令你讨厌的事情。”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也不应该做伤害你的事情。”
“我会上前线去找顾承恩,同他一道把察哈尔的鞑子打得服服帖帖!”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明明,明明你已经送上门来了,我却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我,因为我并不满足,不满足于只得到你这个人。”
“冯素贞,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女人!”
他轻轻一推,将一时怔楞的冯素贞送了出去。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朗声笑道:“冯绍民,我败了,男儿汉光明磊落,前尘往事,也不分什么对错了,今日就一笔勾销罢!”
他转脸对一旁喊道:“怀来令?怀来令?怎么这么久,人还没出来?!”
“来了来了!”怀来县令艰难地在人群后面应了两声,这才挤出条道来。
东方胜唤道:“怀来令——你叫什么来着?”
怀来县令哭笑不得,忙道:“下官徐浩来。”
东方胜道:“嗯,徐大人,烦你将今日之事具书成表,上与皇伯父知晓!”
怀来县令一头雾水:“小侯爷,今日之事,我所见不过是你二人打了一架,什么因果我全然不知!”
东方胜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神色轻松地笑道:“不过是三年前辽东镇上的一场fēng_liú韵事罢了——那时候这厮还不叫冯绍民这个名字。一介草民,居然敢为了一个卖唱的青楼女子和我这个朝廷要员叫板,我好歹镇守一方,将他打了一顿赶出了辽东。没想到时隔三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当朝状元!”
不止是怀来县令,周遭一众人听到他这话均是满脸愕然,不约而同地朝那“冯绍民”望去。
冯素贞垂着脸,强撑着镇定,她没想到东方胜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心底也是纷乱如麻。
东方胜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丢给了张绍民,张绍民定睛一看,见他丢给自己的正是京营的虎符,顿时一惊:“东方都督,这是何意?”
东方胜哂道:“我东方胜自少年起征战沙场,没想到,单打独斗,居然让三年前的手下败将赢了,我还有何脸面留在京畿?!自是要去沙场上再打熬一番!我走了,这京营,就交给你了!”
张绍民顿时了然,虽仍是狐疑却心安了许多。不论如何,身边去了这条豺狼,总归是好事情。但他还是辞道:“东方都督,这不合规矩。”
东方胜道:“事急从权,前线顾承恩打了这许久磨磨蹭蹭,我却是等不及了!张绍民,你是巡守京畿的八府巡按,我将这京营的兵权交于你,也不算是越权。”
张绍民不再推辞,只向徐浩来道:“怀来令,烦请将东方侯爷所言之事一一具禀!”
东方胜转过身,大步朝着人群走去。
周遭百姓对这个来了不短时日的都督并不了解,却为其气势所摄,豁然散开,为他让出条道来。
东方侯府的府兵为他牵了马来,东方胜跨上了马背,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冯素贞身上。
他在暮秋的阳光里,细细地端详着被夕阳染红了整张脸的冯素贞,不禁遐想,若是这是冯素贞为他心动而染上的绯红多好。
他高声道:“男儿重横行,岂能因小儿女之事而止步不前。冯绍民,今日比试,是我输了,算是将前债清偿,一笔勾销!自此后,你我便分别在战场朝堂上见真章了!”
一笔勾销,他说了两次,一笔勾销。
冯素贞忽然领会了他话中之意,立时抬起头来,却不防被西面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只看得清阳光里高头大马的一道轮廓。
她心澜微动。
好吧,好吧,你东方侯府和我冯家这十多年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罢。
她听到东方胜对身后的府兵高声道:“我东方侯府的儿郎何在?”
追随了他多年的几十名府兵昂首出首:“儿在此!”
东方胜笑道:“大好男儿,随我外征察哈尔汗,敢否!”
府兵高声答道:“听凭侯爷示下!”其间,朱九筹的破锣嗓音格外明显。
“好,”东方胜回望了一眼,朗声笑道,“我们走!”
话音落下,竟是丝毫不带停留,掉头向西城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