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融露出一丝笑意:“不错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如今也称得上是智勇双全的将军了!”
贺湛却不领情:“你少来这一套,给我灌**汤是没用的,你这人喜欢孤身冒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回出使西突厥,我拗不过你,现在来岭南,你总该听我一次了!”
贺融慢吞吞道:“上次在西突厥,我是正使,我做主……”
“对啊,所以这次我是主帅,你是副帅,你该听我的!”贺湛不无得意。
贺融:“正因为这次你是主帅,所以不能冒险。”
贺湛:……
他彻底炸毛了:“怎么好话歹话全让你给说了!不行,这次我说了算,你去见桑扎,人家见不见你是一回事,就算见了,他肯定要给你下马威的,咱们这次来,没带身手特别好,能一夫当关的人,唯一还能派上用场的,也就是我了,你坐镇此地,由我去跟桑扎谈判。”
贺融面色冷静,没有跟贺湛争执,反是问道:“你去了,要和他谈什么?”
贺湛不假思索:“自然是拉拢他,就算拉拢不了,也不能让他倒向叛军那边,他是归义夫人之子,想必心中还是有朝廷大义的。”
贺融:“然后呢?”
贺湛一怔:“什么然后?”
贺融:“就像方才我与姜寻说的,朝廷大军要镇压黎栈那等叛逆,易如反掌,将他们赶回山里,然后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了,但我们走了之后,南夷人难道一辈子会乖乖待在山里吗?南夷人只会越发痛恨朝廷和其他百姓,时不时杀点官民,给朝廷制造麻烦,朝廷大军一来,他们又躲入山中,有朝一日,别处烽火燃起,这些人就会趁机在背后生乱,在朝廷身上捅一刀,多来几回,本朝就会重复前朝的命运,寿终正寝。”
贺湛听得连呼吸都一时屏住了。
“说到底,还是要教化他们,让他们彻底融入当地,成为真正的朝廷子民?”他既是问兄长,也是问自己。
贺融颔首:“不错。”
贺湛虚心求教:“依三哥之见,具体要如何实施?”
他见贺融张口欲言,忍不住竖起耳朵,却见对方道:“我不告诉你,说了之后你就不让我上山了。”
贺湛不敢置信:“你怎么这么赖皮!主帅当前,你这样拒不回答,我是可以把你军法处置的!”
贺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神在在,让贺湛火冒三丈,又拿他没法子。
“三哥,你若是这样,我不会让你上山的!”
“四策足矣。”贺融总算说了实话。
贺湛没好气:“愿闻其详!”
贺融:“敕封以离间,薄赋以安抚,教育以分化,联姻以融合。”
有些贺湛听得明白,有些却模模糊糊,令人半懂不懂。
“何谓教育,如何教育?南夷人性情蛮横,逞凶斗勇,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让他们安分下来的。”
贺融摇摇头:“这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成的,起码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八年十年才见成效,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自古都道中华贵于夷狄,夷狄既为天、朝百姓,便该一视同仁,今日之局面,不唯独地方官重中华而贱夷狄,也有朝廷长久以来轻忽大意的过失。长此以往,岭南一带最终只会变成政令不通,民风蛮横,官员畏而不敢至,百姓居而寝食难安之地。我们既然来了,便要一举将问题解决,不能杀几个人,拍拍屁股回去领功,又把难题丢给地方官去烦恼。”
听至此处,贺湛心有所感,脱口而出:“帝道云龙合,民心草木春!”
贺融微微一笑。
☆、第86章
作为南夷六部之一的桑家寨的头人, 桑扎最近心情不大好。
影响他心情的是两封来信,一封是叛军首领, 同为南夷人的黎栈派人送来的,另外一封,则出自朝廷南下大军正帅贺湛之手。
“阿爹现在呀,就像咱们昨晚吃的烧猪肉一样,谁都想来夹上一口!”俏皮的少女在旁边调侃。
桑扎哭笑不得抬起头, 看向爱女:“阿爹我是烧猪肉, 那你是什么?”
桑云笑嘻嘻,抬起下巴朝兄长示意:“阿哥,你是什么?”
桑林白了她一眼, 对桑扎道:“阿爹, 这两封信,您要怎么回?都回?还是都不回?”
“你觉得我要怎么回?”桑扎将信丢到一边, 头疼道。
他这可不是为了考验儿子,而是真的难以抉择。
桑林道:“桑家寨又没兴趣跟着黎栈造反,黎栈现在看似风光, 等朝廷大军一到,根本不堪一击,我们干嘛跟着他起哄,他的信不回就是了!”
桑扎道:“那朝廷的信也不回?”
桑林点点头:“现在南夷六部都叛出朝廷,我们要是跑去投靠,那跟走狗有何区别,是要被族人唾骂的!”
正说着话, 一名老者从外头进来,桑扎对他甚为尊重,亲自起身迎上去。
“侗阿爷!”
老者问:“我听说黎栈那边来信了。”
桑扎将两封信都递过去,“正是,还有朝廷的。”
老者诧异:“朝廷来信作甚?劝我们投降?”
他将信又还了回去:“我看不懂中原人的字,阿林,你来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