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忙着召见,待到看了奏疏用过了晚膳,方才安安心心地到户部去。
温子然果然还未离开,正坐在户部正堂前看什么,眉头微微皱着,看到有个人影挡了眼前的光亮,还当是堂前老吏剪烛花站得位置不对,有些不悦地抬头去看,见是皇帝,顿时愣住了。
聂铉笑着走过去,双手撑在案上微微倾下身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温卿下午的时候来求见,怎么不等一等?”
温子然一下子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臣那时候……正遇见容相出来,说陛下和周相正、正忙,便未敢搅扰……”
聂铉噗嗤笑了,摇了摇头道:“这个容卿……好一个正忙。”
顿了顿道:“所以温卿是有甚么事,也是为了张宗谅么?”
温子然抿了抿唇,低声道:“张中丞虽说平日不算太检点,但即墨张氏的家风一向有口皆碑的,强抢民女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
说着抬了眼,怯怯地看着皇帝:“臣听闻陛下已经下了谕旨开释了张中丞,别无他事搅扰陛下,便未再求见。”
聂铉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问:“倘若朕真的要穷究张宗谅,温卿可会退了张氏子的婚约么?”
以温子然的油光水滑腰骨软,未必就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仅聂铉,恐怕满朝上下都是这般想的,只是无人敢当面问他——毕竟像是轻侮了——而皇帝说来,却不知为何,没什么轻侮的意思,倒全然像是调戏。
温子然却只是苦笑摇头,道:“小女许的是张中丞的嫡长子,周丞相的亲外甥,天大的好亲事……哪里敢退婚。当年泰山戴氏倒是胆敢退了丞相的姐姐、也就是如今张中丞夫人的婚事。可是到今日,陛下可还听说过,世上曾有过泰山戴氏这一门士族么?没有了,几百年的山东华族,曾经能与兰陵周氏联姻的显赫,烟消云散呐。”
聂铉越发觉得好笑,伸手捏住他的下颔要他抬起头来,笑着道:“不是说了么,你是朕的人,怕他周曦做什么?”
温子然垂了眼避开皇帝的视线,欲言又止。
聂铉手上便加了三分力道,迫他仰着头看向自己:“有话直说便是。”
温子然却仍旧不愿抬眼,只是下巴上掐着的力道太大了些,他觉得有些疼了,眼眶便一阵发酸起来,小声道:“可丞相不也是……陛下的人么。”
聂铉愣了愣,旋即笑得乐不可支,连手上都松了力道。温子然越发觉得窘迫不堪起来,挣了挣,好不容易将下巴上捏着的手指挣开了,白皙的下颔上留下了三个指头印子,红彤彤的。
便听皇帝笑得气息不匀地问:“温卿这算是撒娇呢,还是吃醋呢?”
第一百三章
话音落下,看着他的户部尚书彻底红了脸说不出话,他才后知后觉温子然今晚有些不对。
往日里便是对着太监都是和颜悦色温文有礼的人,今日十分难得的眉头蹙着面含不悦,一副要发脾气的样子。
心头一动,伸手拿起他眼前摊着的东西问道:“在看什么?”
看了一眼,却是荆州常平仓去岁的账目。
温子然看得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如实答道:“是荆州常平仓的仓储。”
“荆湖水患是朕的心腹大患啊。”聂铉叹了口气,又翻了两页,看不出什么差错来,只是叮嘱:“荆州的常平仓确实要温卿好好上心才好……没什么问题罢?”
温子然掩在袖里的指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垂着眼道:“一切都好。”
不对。
荆州的常平仓一定有不小亏空,州县账目都做了假,他去年年关时节有些小恙,精力不济竟未看出来,方才为了核对别的账目翻出来,一眼看见便知大事不好。
如果此时告诉皇帝,自己肯定是要受责的,荆州知州更是要获罪,那荆州知州柳扬是他妻弟,岳父兼恩师待他恩重如山,他绝不能告诉皇帝这桩篓子。
反正现在还是正月,有足够的时间赶在夏汛前将钱粮调拨过去,与妻弟去信,教训一顿弥平亏空,这件事完全可以当做不曾发生过。
什么事都不会有.
指尖抖得不行,他暗自咬了咬牙,低声重复道:“臣才看过……一切都好。”
聂铉不疑有他,将账薄放下,低笑着问:“那温卿做什么这般样子,难道当真吃醋了不成?”
温子然低着头,小声嗫喏着道:“这么晚了,陛下还过来……”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意思却是昭然若揭的。
聂铉笑着凑得更近,对着他耳边吹了口气:“怎么不把话说完?”
温子然只觉得自己整个儿被御香盛气凌人的味道包裹了起来,不由软了腰身。
欺君的惶然与歉疚有如芒刺在背,扎得他心虚发慌,亟待被什么安抚,而皇帝温暖有力的拥抱和缠绵爱怜的亲吻正是他所需要的。
哪怕是让人羞耻不堪的插入,那样灼人的热度和整个人都被填满的充实感,其实也很好。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念头,作为比皇帝更年长的臣子,堂堂七尺男儿,却竟然渴望着被另一个比自己年幼的男人拥抱玩弄,这实在应该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可是被人拥在怀里肆意爱怜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皇帝一贯温柔体贴,除了总爱弄些花样叫他受不了,在床上却诚然是个足够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