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答道:“正在营中安抚受伤的将士。”
楚政微一怔,他竟未发觉城楼下的这一仗已经结束了,顺着望过去,果见地上尽是断刀残剑,鲜血漫过荆棘和枯草,在褐色的土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花。他拍拍青年的肩膀:“你与你父亲都是好样的,你们是项氏之光,也是我国的栋梁之材!”
青年名叫项梁,是此次阵前大将军项燕之子,自幼随父习武,少年时便已跟随其父身上沙场,年纪虽轻,却也是经验极其丰富战场之花。
对于陛下的夸奖,这位战场之花并未表现出如其父一般的谦逊,而是以一种青年特有的骄傲回应着这位同样年轻的上位者:“多谢陛下夸奖,项梁必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识才知遇之恩!”
“呵,我以为你会说不敢当!你父亲向来都是这样说的。”楚政唇边笑意更浓,除了关于昭乐的事情外,他向来就是个极为自负的人。没有哪个上位者会喜欢自负的属下,但他从不压制属下们的自信,往往这种具有自信的属下更能得到他的欢心。
楚政认为,战争中为最为重要并不是军队的实力、财富的多少,更加不是计谋的奇险、盟友的忠诚,而是自信,统领的自信往往可以增长士气,也就是增长士兵们的自信。故而,战争中必不可缺的正是这看似虚无廉价、不值一提的自信,少了自信,则再无取胜之道。一支缺乏自信的军队,必输无疑!
“吴军密使下榻何处?”
“郡东的神庙中。”项梁如是答道。
他扭头看了项梁一眼,径自下了城楼,临行前问了一句:“我命人送往齐国的礼物可都送到了?”
项梁还沉浸在楚政那意味不甚分明的一瞥里,没有听到楚政的问话。
楚政皱着眉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命人送往齐国的礼物可都送到了?”
“是,已经送到了!”项梁赶紧躬下身,回答了楚政的话。
楚政笑笑,很满意项梁的反应:“那就好,送到了我就放心了。”
他喜欢自信的人,也明白自信过头便会成为自负,他自然懂得如何让他们的自信不变成自负。
烈烈冬日,肃肃凄风。潜鳞在渊,归雁载轩。
晋王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花园里在冰湖里垂钓。冬日的风像是现在的天下大势一样,吹过他的头发,扰乱了他的视线。“躬亲,你说本王该如何自处?”
侍立在晋王身边的赵躬亲已经花白了头发,他认真地答道:“大王不如签下先前齐国送来的盟书。”
“齐国?”晋王年迈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天真的笑容。“小昭乐离我也太远了些。这会儿楚吴联合伐鲁,待他们平分鲁地之后,下一个恐怕就轮到我国了。国小式微,本王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躬亲道:“大王,其实现今天下东西方的大势大抵是相同的。赵齐梁三国正在集结,马上便要合军伐周。楚吴联合伐鲁,您不如学习梁国,依附于楚吴二国,趁机分的鲁国一杯羹。依楚王的性情,他自然不会允许吴国坐大,自然会将土地多分一些给大王您。那时候我国便不再是国小式微,也就可以幸免于难了。”
晋王笑笑:“想来当日小昭乐派往梁国的说客,说的大概也是这一番言论。”
“臣实是为国着想!”赵躬亲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严肃至极。“并非说客。”
晋王叹了口气,过去扶起他:“这么些年来,我又怎会不知你的忠君爱国之心?既然阿密的两个儿子都作出了这样决定……我相信我女儿的选择。”
凝望着冰湖中的衰荷,晋王仰天长叹:“这乱世,谁能幸免于难?”
冻雪连荒野,寒云出乱山,人间瑶草不知名,窗外乱飞蝴蝶影。
昭乐拿着晋女的剑来回翻看,低声问她:“这剑可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