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贴梗海棠绕着小院连成密实的篱笆,将柯明轩禁锢在这方寸之间。他的身后三步一防、五步一哨,唯有眼神是自由的,表情是自由的,心是自由的。
他冲着车窗上模糊不清的浅浅黑影点了下头。
边以秋咬紧牙关,指尖泛起了白,用力地、缓慢地、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另一个方向,梁子岳衣摆生风地从别墅里走了出来,像是没看见那边的柯明轩,直接上车打火,迅速把车开了出去。
边以秋努力拧着脖子往后看。柯明轩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远,车子转了个弯,便再也看不到了。
“梁子岳,你出来得太快了。”
“你们再看下去,那些保镖该起疑了。”
“他的伤……”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他的伤,而是柯家不可能接受你们的关系。”
“我知道。”
梁子岳叹了口气:“柯司令应该很快会出手,你要小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边以秋安慰地对着后视镜笑了笑,“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但其实边以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不了解柯明轩的父亲,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路数,更不知道他对柯明轩这个儿子是什么态度,有没有谈判的可能。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柯司令真的对他出手,一定不会是当初柯明轩逗他玩的那个程度。
事实也的确如此,就在边以秋去疗养院见过柯明轩的第三天,玖安集团旗下子公司锐意金融被经侦调查,负责人于犇涉嫌“金融诈骗”被刑拘,同时被带走的还有锐意所有高管,公司被勒令暂时停业;两天后,弘源进出口因为涉嫌走私被公安、海关和工商联合执法查封,总经理孟见屿及两位副总、一位财务总监被拘。
何叙跑了无数趟公安局派出所,磨破了那张金牌律师的嘴皮子,却一个人都没能捞出来。就连楚奕方睿梁子岳出面交涉,人家也只是客客气气地说一句“这事上面打过招呼,我们也无能为力”。
边以秋当然知道是谁打的招呼,柯司令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来势汹汹气贯长虹,完全不是之前柯明轩对付他那种找一帮人来砸店,或者让海关卡几天不让货船进港的小打小闹。一上来就直接立案抓人,玖安旗下生意最红火的两大产业接连遭受重击,舆论风向一边倒,股价一周之内跌破38.75,市值蒸发数十亿。
所有股东都把矛头指向了边以秋,群情激奋言辞激烈。涉及到自己口袋里的股权会不会变成废纸,就算左诚拿枪顶着他们的脑袋,也没有人再买账了。
边以秋坐在主位上,看着会议室里吵吵嚷嚷的股东们,一言不发。
叶蓁何叙坐在左右第一个位置,左诚不属于公司高管,守在门外没有参会,老孟被关在看守所里。四边形缺了一个角。
而今天上午叶蓁接到税务局的正式公函,要审查玖安集团近十年的纳税申报内容。
十年……玖安完全洗白满打满算也没有十年,而在中国境内,没有一家公司在财务上能经得起真正意义上的“查”,更何况是玖安这样背景复杂的公司。
边以秋真心觉得自己的体质有问题,接手玖安不到两年,先是委以重任的兄弟被人下套,几乎将半个弘源掏空,后来因为惹到了柯少爷被各行政机关轮番为难,再后来又被阮成杰那个变态整了一轮,刚喘过一口气,柯家又开始出大招……不,是杀招。每一招都绝对致命,又快又狠,看样子不整得玖安破产清算恐怕不会罢休。
但说到底,柯家要对付的并不是玖安,而是他边以秋。这些股东虽然吵得他脑仁儿疼,但他们有一句话说得对,他自己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凭什么要拖着玖安陪葬?
玖安是九爷的心血,是所有兄弟的希望,他们才刚刚过了几年安宁日子,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把整个公司毁了。
边以秋站起身,吵得不可开交的股东们齐刷刷朝他看过来。
正当大家都以为他要跟往常无数次一样强权镇压的时候,边以秋字正腔圆地说了三个字:“我辞职。”
整个会议室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何叙率先反应过来:“你疯了!”
边以秋抬手让他稍安勿躁,接着说道:“这次的事确实因我个人而起,并且短时间内恐怕没有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只有我引咎辞职,彻底脱离玖安,才有可能挽回危局。”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议室再次喧闹起来。所有股东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彻底脱离玖安”这六个字上,这说明边以秋不仅要辞去总裁职务,手中的股份也要全部转让出来,那么他手上的股权会落到谁的手里?要知道作为玖安控股股东,他手上可是握着35的股权。谁能拿到这部分股份,谁就将取代他的位置,拥有玖安的绝对话语权。
何叙无视这帮虎视眈眈的股东,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吼道:“边以秋,你想清楚,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辞去职务容易,股权转出去要想再转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边以秋不以为意:“我没打算再转回来。身上担子太重,让我歇歇吧。”
“才三十二岁就想退休,门都没有!”叶蓁也不同意,“这件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在场的股东们说了也不算。你不要忘了梅姨和时叔也是股东,决议上他们不签字,就不可能生效!”
“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是你也骗不了我,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