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无悔的。他轻轻的躺了回去,躺在这个小他四岁的男人身边。看着他孩子般的睡脸,仿佛又回到那个青涩的童年。那个心底最深处的小火苗滋生的瞬间。
那一年,他才十二岁,是承恩侯府上的一个家生奴隶,负责管是马匹的事宜。他做事向来很认真,主人家也很满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年,主人会为他配一个妻子,他们再生几个孩子,一辈子在侯爷府时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他生来没有自由,也就灭绝了其他的谬想。就算那天看到穿着一身雪白,粉雕玉琢的他,只觉得象是看到了冬夜里那明亮闪耀的北极星。他感叹那星子如此美丽,又如些高远,永不可及。他小小的身影从门厩外面经过,毫无意识地望了马厩一眼,可能是为他看一下里面的马匹。可是他却记下了那一刻,久久不能磨灭。
他用手背捂着眼睛,嘴角的弧线微微向上翘起。十五岁的他,已经朦胧的体味到男女之情。可是长年与马交往,让他对女孩子的了解知之甚少,在他的感觉中以为美丽的孩子都是女孩子。
当年夏元家百年家祭,他追随着承恩侯在厨房的下手。忙碌了一天的他,却抓住了一个半夜来厨房偷食的小女孩。她穿着月白色的长内衣,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赤着脚,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站在那里,就象一朵美丽而纤弱的白昙花。她一脸无辜的表情,一口咬定没有偷东西吃,可是她嘴角的碎末和油腻腻的嘴唇出卖了她。作为家仆,抓住小偷上报主人家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一手把她拉去见了主子。任她说破了嘴,也没有一丝动摇。
没有想到,小小一个偷食贼居然惊动了皇上。半夜三更,被人从高床软枕中挖出来的皇上很不高兴,二话不说,就要把那个瘦弱的小女孩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小小年纪,连饭都吃不饱,长得那样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可见是长期受主人虐待所至,还要经受二十大板,只怕这一下来,她也如昙花一般,活不过今夜了。他起了恻隐之心,跪在地上给皇上一个劲的磕头,恳求替为她受罚。
皇上看了他半天,打了个呵欠,同意了。
当他被行刑人找走之际,他回望了一眼那朵白昙花。只见她眼中满是惊讶与关注。他心中一动,因他知道,至少他让女孩记住了他,哪怕只有一刹那。
行完刑后,趴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他,见到那纤瘦的身影。她走到他面前,用水莹莹的眼睛望着他,问道:“我叫雨,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说:“十一。”
“那只一个编号。”
他笑了一笑:“那我没有其它名字。”
她直视他,认真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受罚?”
他说:“我怕你被打死。”
她有点意外,嘴角浮起了漂亮的弧线:“你为什么要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