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倔强态度让杨解怒气更甚,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咬牙冷笑道:“朕今日就算留你在漪澜园随侍,杨烨的那几个小杂种也救不了你。”
卫长轩心中一凛,他下意识望向水亭外杨琰的方向,但是没用的,他知道杨琰看不见自己,就算看得见,他也做不了什么。
正在这时,有个似笑非笑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不知穆王府的人又怎么惹恼了皇上,让皇上这样动怒。”
卫长轩还不曾见过有人在御前这样贸然地插话,一时摸不清来人的身份,却见皇帝的脸色蓦地变了,抓着他的手也不自觉松了开去。
说话之人未待通传便大剌剌掀了帘幕,缓步走入水亭,卫长轩讶异之下大着胆子侧脸看去,只见此人披着件紫狐腋裘,贵气十足,年纪很轻,一双眼睛却是狭长锐利,锋芒毕现。
这人走到永安帝近前,跪也不跪,只随意见了一礼:"臣杨玳见过皇上。"
卫长轩又是一惊,他竟是穆王府的长公子杨玳!
杨解对着这个堂弟,神色间竟有些惴惴,轻咳了一声才道:"原来玉绍你也来赴宴了。"
杨玳唇角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花朝佳节,皇上雅宴,臣不敢推拒。"他在御前轻踱了两步,状似随意地道,"父王本也要来,只是皇上也知道,安阳出了件不小的事,他老人家忙着安抚两位节度使,又要调度西北都护府的兵马,几乎是忙得夜不能寐,哪里抽的出空来玩乐。"
提起安阳的事,杨解更加不安,嗫嚅着道:"此事确是仗着皇叔料理得当。"
"父王劳累也就罢了,只是方才听皇上言语间似乎对穆王府诸多不满,臣着实惶恐。"
杨解脸色愈发难看,一时语塞,还是身旁的内监抢着陪笑道:"玳公子说哪里话,皇上平日里对穆王及诸位公子赞不绝口,只是今日多饮了几杯,信口玩笑两句,公子怎么就当真了呢?"
杨玳一听,低低笑道:"原来是玩笑话,那若再介怀倒是臣的不是了。"
卫长轩跪在角落里,听他这样肆无忌惮地揶揄皇帝,心中不由得十分痛快,然而杨玳从头至尾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自顾自道:"尉迟贤此番来建安还献上了几名胡姬,这几个女子娇媚可人还在其次,舞姿却是绝无伦比,竟能在圆球上跳胡旋舞,臣不敢藏私,正要献到泰安宫供皇上赏玩。"
杨解最喜新奇之物,听了这话哪里按捺得住,立刻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玉绍了。"他向左右吩咐道,"摆宴,今日玳公子与朕一同用膳。"
杨玳也不推辞,在下首坐了,然后目光一抬,看向卫长轩道:"这人是谁,怎么有几分眼熟?"
卫长轩忙道:"小人是琰公子的伴当。"
杨玳神色骤然变冷:"原来是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弟身边缺不得人,既然是皇上召见,就该知会一声。这样没规矩地跑了,倘若四弟那边出了半点差错,你担当得起么!"
他这是在用话敲打皇帝,卫长轩怎会听不出来,忙磕了个头道:"长公子说的是,小人该死。"
杨玳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还不快滚。"
杨解微一怔,却也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别过眼,由着卫长轩去了。
卫长轩逃也似的回到兰和池边,杨琮杨玦等人不知去了何处玩耍,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杨琰一人还呆呆坐在小桌旁,卫长轩赶忙扑到他身边:“小公子,我回来了。”
杨琰向他的方向转过脸,略怔了怔,而后才皱起眉头,泫然欲泣地道:“卫长轩,你到哪里去了?”
卫长轩见他眼睛都红了,知道他方才定是十分着急,赶忙搂过他肩膀,在他耳旁轻声道:"也奚,别生气,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他不愿把永安帝的荒谬行径说给杨琰知道,故而只一语带过,岔开话道,"你手上的风筝呢,怎么不见了?"
他一提起这话,杨琰显得更加委屈:"你去了好久都不回来,我心中不安,一个不小心,线就从手里溜走了。"
卫长轩看见旁边地上果然只有个空线轴,知道那风筝定是线尽而飞,忙笑道:"那风筝飞了才好呢,这是它把霉运都带走了,此后你定然是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
杨琰被他安慰了几句,总算神色平静下来,低声道:"卫长轩,我饿了。"
卫长轩微微一愣:"方才都没人伺候你用膳吗?"
"二哥派了侍女来喂我吃东西,可是她身上有胭脂气,我闻着吃不下。"杨琰皱着眉咕哝道。
卫长轩不禁失笑,不知为何杨琰闻不得胭脂的香味,所以近侍里都没有年轻侍女。
宴上大多是些寒食,杨琰脾胃娇弱,不能吃鱼脍之物,卫长轩便取了一盅八珍汤来喂他。那汤盅一直温在白瓷大海中,触手仍是滚热,杨琰喝了两口,唇色便被熨得微红。
"说来,二公子和三公子哪里去了?"
杨琰想了想:"说是几家王族宗室都在园中射箭,他们也去比试了。"
一听到"射箭"二字,卫长轩便轻笑了一声,杨琰似乎觉得奇怪,问道:"卫长轩,你会射箭吗?"
"我从前在神武卫,那里的李校尉脾气不好,若是有人敢聚众打架,就要去草场上罚射二百支箭。以我打架的次数,你猜我会不会射箭?"卫长轩苦笑着想起当日情形,便觉得肩胛骨都痛了起来,军中的硬弓跟这些贵胄公子们手上的小玩意全然不同,连着拉开两百次之后,仿佛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杨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