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轩一到这处草场,便不由得想起当日在这里被陈绍手中的刀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事,他在打架上一向自负,此时心中便隐隐有些不甘,从角落里找出一把厚重的横刀,回忆着往日在禁军中所学,一刀一刀向木桩上劈杀了起来。
这日,卫长轩又早早地来到了后山的草场,远远就听见沉闷的声响,一下一下的,正是刀劈在木头上的声音。竟有人也跑到这里来练刀?卫长轩心中好奇,赶忙跑到近前一看,只见那人袒露着上身,背上肌肉结实,他双手握着刀,每刀都劈在要害的位置上,又稳又狠。
“陈绍?”那人使的是陈家刀,卫长轩一眼便看出来了,他有些奇怪,便呼喊了对方的名字。
陈绍闻声转过头来,他头脸上全是热汗,眉头拧得很紧,嘴角也绷住了,宛如一条直线。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像是愤怒,又像是饱含着巨大的悲伤。
他已有好一段时间没在穆王府出现,卫长轩总觉得他跟元茂等人本是一伙的,所以对他有些防备,现在看了他这样,倒是愣了愣:“你怎么了?”
陈绍没有回答他,只是扭过头去,继续用力砍着木桩,好像有什么极端的恨意需要抒发出来。木桩不堪重负一般闷响着,木屑从刀砍的缝隙里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卫长轩等了一会没有等到答案,索性也取了刀,背对着他,向着另个木桩练起刀来。陈绍手中的刀渐渐开始发出嗡鸣,那是刀锋震颤所发出的声音,卫长轩觉得他用力太过,刚想开口提醒他这样练刀会伤身,却忽然听见他猛然大叫了一声,而后沉重的木桩轰然被劈碎了。
木桩碎裂的一刹那,陈绍像是被刀劲带着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卫长轩迟疑地放下手中的刀,他觉得陈绍这个样子很不寻常,正寻思着要不要继续询问的时候,突然发现陈绍头顶的发带竟是白色,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按说家中有人过世才会把头饰换做白色,但看他并未穿孝服,想必不是长辈去世,卫长轩知道他有个兄长,在西北军中任职,似乎还是个校尉。难不成前些时候西北那场乱战中死伤的士卒,竟包括他哥哥吗?
“你这么拼命的练刀,是想上战场去杀燕虞人吗?”卫长轩试探着问道。
陈绍似乎吃了一惊,他两眼通红地看了卫长轩一会,用力点了点头:“不错,等我投了军,一定要把燕虞人都杀光,为我哥哥……报仇。”
这答话肯定了卫长轩的猜测,却让他更加吃惊,他坐到陈绍身边,低声问道:“我在王府里,听不到什么军中的消息,难道说安阳那边那场战事真的如此惨烈,连你兄长都……”
陈绍咬着牙道:“西北都护府所统率之军几乎全军覆没。”他脸上渐渐有些凄厉之色,
“我兄长做为军官,誓死不降,被那些燕虞蛮狗把尸身挂在木杆上,足足曝尸三日。”
卫长轩听得背上发寒,终于明白了他是在极度悲伤中才如此失态。
陈绍又惨然道:“可我在这里练刀又有什么用,我军死了那么多人,换来的却只是一纸和谈,西北的土地还不是和那些将士的尸骨一起白白断送了。”
卫长轩想起前些时候穆王和长公子前去安阳,所为的好像就是与燕虞的这场和谈。
“他们都说,除了穆王,无人能调动东胡那些大都护的军队,可难道除了东胡人,我们中原就无人能够守护自己的国土么!”陈绍双手握拳,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低声道,“我陈家世代为将,先祖随太宗皇帝东征西战,打下这大好河山,难道就要让我们这些软弱的后世子孙拱手让给燕虞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