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月自然不敢睡。侧目余光,只见皇帝眼睛微眯,长睫簌动,似未睡着。他正踟蹰间,李暄宇闭眼道:“第一次踢你,因你恐惧朕的淫威不得不从,并非真心。第二次踢你,因你心怀谄媚不得不从,并非真心。如今你既是朕的佞臣,实属真心真意。朕意如此。”他说的轻轻淡淡,话音飘渺而过。入得周昂月耳里,却是字字如锤,深烙进他的心中。
………
长夜伴君侧。周昂月这一夜,可谓一步升天。
新皇帝登基以来,后宫三千无人曾与帝王长夜同眠。待等晨光熹微,那周昂月未及睁眼,他的名字事迹早已长了翅膀飞遍三宫六苑。
新皇帝早朝不误,朝堂上谈及修建停月宫事宜,吏部礼部的文散官纷纷力谏劝阻。可皇帝心意已决,新封了自己的贴身太监张喜生为监工。定下日子,停月宫不日便要大兴土木了。下得朝来,张太监风风火火执行皇命去了。李暄宇顿觉身边无人可用,想起御书房值班太监元喜光还算得力,便下了调令。用他暂代张太监之空缺。
周昂月早上醒来,皇帝早已上朝去了。小花小草两个宫女伺候他早膳。周昂月这才注意到这俩丫头生的死眉塌眼,温顺到温顺,可实在不伶俐。尤其那小花,还长了一个又宽又平的猪鼻子,简直就是一朵残花败柳。
早膳用罢,又吃了些甜点心。宫廷点心都是用鸡油制作,实在甜腻的很。吃了几口周昂月就吃不下了,忙用茶水清了清口。复又整理下衣衫,这才出了华阳宫去往御书房。
庠缬幸桓龉女候他。那宫女见周昂月远远走来也不上前迎他,反而气定神闲的等着周昂月自己走过来。
看见宫女,周昂月蹙了蹙眉,想躲过去。那宫女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草草做了个万福道:“奴婢在此恭候周学士多时。”周昂月冷着脸道:“不知这位姊姊找我何事?”宫女起身正色道:“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请周学士过凤栖宫叙话。”
皇后?
周昂月闻言心中一凛。原本不正眼瞧这宫女,这时候不由得打量起她来。只见这宫女生的虽不算俊,但宫服华丽,情态骄纵。她虽张嘴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但看周昂月的眼神可无有一丝卑微神色。
周昂月自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前那叫云翠的宫女提点言犹在耳,却想不到来的这么快。虽然如此,可总不能就此跟去。万一是条死路,自己岂不是有去无回!
“原来是皇后娘娘凤驾有请,昂月本应不辞。无奈职责所在,此时尚不能前往。还望姊姊代我向娘娘请罪。”
那宫女听罢讥讽道:“周学士,皇后娘娘有请你竟敢不去?娘娘料你如此,让我劝你不要恃宠而骄!”她声音虽轻,语气却很强硬。
周昂月脸色难看,情知这次不好应付,便道:“姊姊大错了。昂月在此当差,一会陛下下朝不见昂月,这失职之罪昂月实在承担不起啊。”
那宫女道:“还请周学士放心,皇后娘娘保你无罪。你这就跟奴婢走吧。”说罢也不等周昂月回话,转身向御花园走去。
昂月无奈,只得跟随在后。一会过了御花园,直向着西走。出了中门再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才到了凤栖宫。宫女让周昂月在外等候,自己进去禀报。不会儿退出来对周昂月道:“周学士,娘娘请你进去。”周昂月心中惴惴,明知要带着自然的笑容,可脸像冰山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宫女见周昂月站在宫门外发愣,不耐烦的催促道:“周学士,你快进去吧。”周昂月本想调整好情绪再进去,忽闻宫女催声,再不敢耽搁。匆匆往凤栖宫正殿走去。
进得正殿,周昂月一直低着头。眼角余光中见到殿中左右已坐了几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加上她们身后侍立的宫女,少说有几十个女子在这殿中。这些人想必是皇帝的三宫六院,正殿之上就是皇后。
正殿上果然端坐着一身金凤红袍的皇后。只见她身披玉珠,头戴凤冠,三步之前放了一凭水晶帘,隔着闪闪灼灼的流光,那倨傲的神态冷冷射来。
“微臣周昂月,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周昂月拜倒在地,叩首见礼。
凤栖宫的正殿十分安静,只能稍微听见呼吸之声。周昂月声音清灵悦耳,可这分明的男子之声回响在后宫之首的凤栖宫中却又平添几分怪异。周昂月等了许久,直到低垂的脖子都有些僵硬的时候才听见一声淡然的平身。
终于可以动了。周昂月移了移酸涩的膝盖,缓缓的站起身来。他虽不敢抬眼观看,可见到他容的众女唏嘘声不绝于耳。即便不看,也知道这满堂众女子为自己容姿多有议论,但也有少数例外。高堂上的皇后就是其一。
“周昂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皇后中低的声音传来,沉稳内敛,波澜不惊。
“昂月惭愧!”周昂月虚与委蛇的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