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见难得没转过弯来,愣了几秒後突地站起身,撇下一张粉红色的毛爷爷就往外走。
秦君斐下意识要去拽他,被顾从见大力甩开,差点没坐稳,双手靠著桌子才稳住身形,而桌子却被撞离了原地。
小饭馆里鸦雀无声。学生们相互看看彼此,都乖乖地收起手机ipad等一切可以用来照相的设备,他们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的举动把顾老师惹毛了,这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啊。
秦君斐追了上去,却被店员拦住:“诶老师,饭菜马上就上了您看……”
小饭馆就开在学校旁边,早就和gx的师生们混熟了,但在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以尊重维护自身利益这一原则为前提的。菜都做上了顾客却跑了,扣的还不是他这个倒霉店员的工资。
秦君斐没空跟他瞎扯,也没耐心给他那个二五眼指指桌上顾从见留下的票子,於是从裤兜里又掏出了一张粉红色的毛爷爷塞在店员手里,什麽都来不及说,一挥手示意不用找了,一边急匆匆的跑出去追顾从见。
顾从见平时没什麽表情,给人的印象好像总是很严肃刻板,没有过开心,但也没有过动怒,就像一潭死水,往里面丢石头都泛不起涟漪。
但秦君斐知道,顾从见生气了。他生气就只会闷著,自个儿生闷气。
顾从见走得很快,步履生风,秦君斐在後面追他,一直到顾从见坐到车里,秦君斐才赶上来,眼疾手快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在位置上门还没关上,车子已经一脚油门,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没几秒又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中间。
gx大学的主大门面朝胡同里侧,因为道路狭窄,所以车辆稀少,来往的大多是老师的车子和出租车,剩下一小部分是外地学生开到学校的,没办法,b市的牌号太难摇到了。
顾从见把车停到路边,缓了一会儿,摸出烟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後满车找打火机:“你下去。”
秦君斐上下打量他一会儿,挑起一道眉毛,玩味道:“你要一个人生会儿气?”
顾从见抬眼:“我叫你滚。”
秦君斐没有滚,反而凑近拿掉顾从见叼在嘴里的烟,扬手扔出窗外。
顾从见仍保持著刚才的姿势,眼里满是戒备和愤恨:“滚!”
“别这样,”秦君斐笑道,“现在装这麽金贵,我们又不是没做过,当初可是我一提你就答应了,连推辞都没有。”
顾从见呼吸都发抖,扑过去要拉开车门把秦君斐赶下车。这些话他不想听,傻逼的黑历史没人愿意被挖出来。
秦君斐别过身子,反手把顾从见按在怀里,在他耳边呢喃,呼出的气息全部扑到了顾从见的耳尖上:“还是说,跟王所安做了之後,就不愿意让我操了?”
顾从见一拳头揍过去,下手毫不留情,秦君斐捂著脸颊没反击,顾从见趁此机会爬起来,不多的动作却带著呼吸都沈重起来。
秦君斐还要说什麽,却看到顾从见眼圈红了。
他一愣,竟有点不知所措,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欺负得狠了。他是喜欢欺负顾从见,但是不能一下子把他玩死,要慢慢来,就像猫抓到老鼠一样逗弄他。
顾从见嘴唇抖了抖,咬牙切齿骂道:“混蛋!”
秦君斐一点头,大方承认:“我是混蛋。”
顾从见睚眦欲裂,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硬是要把自己伪装成老虎:“滚!”
原本秦君斐是真打算和顾从见春风一度的,但看顾从见要跟他同归於尽──啊不,说好听点叫生死与共(……)的架势,瞬间改变主意,打开车门走下去。
车门再次关上的同时,顾从见急忙把所有门都牢牢的锁上,接著一刻未停把车子摇摇晃晃的开进了胡同。
秦君斐看著踉跄的车子,不知怎的,没有快意,反是有些……担心。
顾从见从後视镜看到曾经让自己念念不忘的美人渐远的身影,身体像受到了重创一般伏在方向盘上。
王所安羞辱他。秦君斐羞辱他。
原来自己做人真的太失败。
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片段,关於那个黑色夏天所有的刺激性记忆。死亡通知书、父亲的骨灰、秦君斐的父亲、同学的冷嘲热讽、秦君斐的最後一击……还有、还有染血的床单和手术室刺目的灯光。
所有的一切都绘成了那年夏天最可笑的一卷讽刺画。
那时候他还买不起墓地,就把骨灰盒寄存在了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处。他还想著要带秦君斐来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哪怕只是一盒骨灰,哪怕秦君斐的父亲就是凶手。顾从见想,这一切和秦君斐无关。秦君斐是秦君斐,秦君斐的父亲是秦君斐的父亲,二者毫不相干。
前後两周内他纷纷失去了父亲、爱人、朋友、孩子,也许当初就这样死了也挺好,没有什麽可以继续让他牵肠挂肚,更不会在十多年後还被人提起,被人羞辱,逼迫自己认识到自己的人生有多失败。
他隐隐有些责怪祝青颂,那个时候来的那麽及时凑巧做什麽,就让他死在家里,带著孩子一起去找孩子的爷爷不是很好?
顾从见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无意识的加大了油门。
上了主路,他知道自己已经超速,但是无所谓,他脑袋里隐隐出现一种想法,但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缩影,具体是什麽他也说不清,但他继续加大了油门。
闯了一个红灯,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喇叭声,不间断的一下又一下的响,催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