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顾城越!”方涧流已经顾不得自己满脸的泪水,转过头去寻找那个冷着一张脸却三番五次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危险的人,“顾城越——”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刚才生死肉搏的厮杀声,顾城越犹带体温的鲜血,在他回头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里有什么穷追不舍的修罗,哪里有倒在血泊里的顾城越,只有他来的青石大路,空荡荡,冷清清。
就在这时,那些红灯笼一盏一盏地灭了!
从他来的方向,红色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整条路飞速地被黑暗吞没。方涧流爬起来拼命向前奔去,却根本赶不上黑暗吞噬的速度,当光明在他眼前彻底消失的那一刻——
他看到自己脚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青石砖的大路,而是一座悬空石桥,头尾都隐没在浓重的云雾之中。桥下滚滚江水漆黑如墨,细看之下根本就不是水,而是无数挣扎着往上爬的手,发出凄厉的号哭声。
这……
方涧流只觉得脚下一空,这座石桥就这么凭空消失,他的身体直直落下,桥下浓黑的深潭发出刺耳的大笑,千万只手如同张开的大嘴,对他露出了獠牙。
但方涧流奇迹般地并不害怕。
即使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亦会回头;即使那是幻觉,但若无动于衷,他要如何原谅自己。
幸好那不是真的。
方涧流的心里甚至有点窃喜。幸好,他没有为了救我而死。
顾城越,顾城越。方涧流心里念过这个名字,悄悄涌上一丝苦涩。
我方涧流大好十八青年还没交过女朋友,眼看就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临死之前,想的竟然是一个男人的脸。
也罢。值了。
方涧流飞速下坠,眼前浮现一幅幅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画中的人分明有着他熟悉的脸,但方涧流一个也不认得。
那个男人和顾城越长得一模一样,身穿玄黑战甲。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犹如沉沉冰海,但不知道为何,看上去却分外悲伤。这与他所认识的顾城越,并不太相同。他一手紧抱着一名少年,另一只握着剑柄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剑身已完全埋没在少年的胸口中。
那少年应该很疼的。他却露出一个微笑,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那穿着战甲之人的面颊。
方涧流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着他的口型,像是在说:
“阿衍。我……不后悔。”
“我愿你……完成夙愿,一统河山。”
阿衍是什么人?为什么和顾城越长得一模一样?那个少年……为什么又长着我的脸!
方涧流伸出手想要抓住虚空中的影像,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被深渊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