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辨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办法看着秦绎在身边,却心无杂念丝毫也不动摇的。
在叶楚澜的心里,遇上秦绎之后所产生的爱情好比惊涛骇浪,一旦掀起第一个浪头,就势必翻起第二个,第三个,如同多米诺骨牌倒塌,经久不息。
而对秦绎来说,什么风浪他又没有见过?
在叶楚澜身周掀起的这场海啸,打湿了秦绎的几绺前发。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扑面而来的巨大水雾。
他觉得叶楚澜已经没有救。
他在一段时间内是疯狂的,而且这种疯狂是可以把玩于鼓掌之间的。
秦绎对叶楚澜的爱情论只能下如此结论。
——他对与自己的容貌陷入热恋的人又能下出多好的结论?
除了显而易见的优点以外,叶楚澜并没有什么显著易见的缺点——音痴并不能算在人格缺陷之内。
但叶楚澜的那一套说辞很难取得别人的信任。
一个对恋人的理想主义者,一个道德上的精神洁癖家,容易受到良心的谴责,由这所拼凑成的叶楚澜的轮廓,亲切之中带着一点不真切。
而秦绎,迷惑人的外表之内是恐怖分子一样的内里,随时可以破坏一切道德和规范的蠢蠢欲动的能力,面对这样出现的叶楚澜,他不由得想,如果他是在状态最好的时候碰见叶楚澜,是否能将这个人彻底破坏,从芯子里面粉碎殆尽?
这样的想法只萌动了一瞬,他明白自己的力不从心。对于现在的他,所剩下最好的东西都是回忆。秦绎是这样一种人:他什么都要是看起来最好的,如果要不到,那是因为他根本不要。可是他的健康注定不会是最好的,这种事情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事实上在决心启程回国的那时间起,他已经差不多等于放弃再过那种没有质量的生命。
酗酒,熬夜,没有规律的生活,常年虚无放纵的人生,他原本也没期待过会健康终老。但是hiv阳性,这种击溃人心理防线的传染病,还真是尤为恼人。报应来的太快了一些,他觉得自己的黄金年代似乎还没有过去,在尝到恶之果以前,他还想持续之前的生活。在医生警告他必须用药物控制病毒前,秦绎的生活作风依然不改,他也试过遵从医嘱,但是药物反应太痛苦,影响创作,对他来说还不如毒品。
秦绎于死也有一种恐怖。但对他而言最紧要的恐怖却是——他不再是完整的,百分之一百的他自己。被副作用或是病毒本身摧残,而只剩下七八分的自己,他自己都不肯看见。
于是有一天他突然醒悟一件事,像自己这么于世界没有正面贡献的人,活几天或者活几年其实没有什么分别,最好应当是每天都用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去做令自己高兴的事。比如突然空降回国,整秦非一顿什么的……
到了这个份上,他不在乎钱,不在乎声名,甚至不计较逻辑性,做事的一切原因都是令自己开心。
这都是没有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尽管过程中并非只遇到高兴事,偶尔也会有连他也控制不了的事情发生。
最控制不了的,大概就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和弟弟兄友弟恭的亲密关系大概有点走过头,导致自己不但没有资格随便病死,还要被逼在这个海岛遭受疗养囚禁,甚至必须接受护士监督,每天吃药,一万遍想吐,只是为了委屈地延长一点生存时间。
秦绎觉得这种状态,真是十分滑稽的,短暂时间也好,他就不能拿叶楚澜解解闷吗?
叶楚澜察觉到秦绎脸上变化了微妙的表情。这也许不太直白,但仍是正面的。他微侧了侧挡在路口的身体,秦绎推开他的肩,擦身走过,同时暧昧地说:“那么你不要后悔。”
叶楚澜立刻说:“我不会后悔。”
哪里有人能许诺爱一个时日无多的人而不后悔?要么许诺不是真的,要么他在承受那许诺的后果时后悔余生。
叶楚澜说出口时明白自己好像在讲电影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