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究竟是啥牌……」殷老板探手揭了他的牌底,「毙十!」
这一声惊愕,令凤绪的脑中呈现一片空白。名下的绸布庄和分号都输了去……仅剩下凤家老宅……
「还玩麽?」赢家询问。
凤绪连连摇头,「不玩了……」
龙二立起身来,脸上未显得意之色,态度从容的离开座位,睨了一眼仍瘫在椅子上的人,就像毫无生命的傀儡偶。唇角一勾,他迈步离开赌场。
凤纾四处奔波,巡视旗下分号,著手进行建盖仓库,正和承包施工的林老板讨论建地坪数等等细节。
「仓库盖好,内部需铺桧木板,离地十寸,还需上百座的木架,分作数层……」他粗略构出图形让施工老板参考,一丝不苟的交代。
「凤二少,这没问题。」林老板连连点头,丝毫不敢马虎。
待双方都沟通清楚,凤纾预付一半的酬劳,剩下的有待完工後,再付清尾款。
须臾,林老板将话题一转,问道:「凤二少,有一事,不知能不能说……」
「有事但说无妨。」他不是难相与之人。
「呃,无关施工之事,是关於令兄……」他欲言又止,似在说别人的家务閒话,挺尴尬的。
「怎麽了?」
「欸,就是你那兄长经常涉足殷老板的赌场,你知道麽?」凡是听过凤家大少爷的人,无不知晓他性喜挥霍,是青楼、酒楼、赌场里的常客。
凤纾面无表情,忙到压根儿没时间去听说。
林老板接著道:「我手底下的一名工匠偶尔也会去小赌娱乐,最近听到一些传闻,凤大少爷输得可凶了。」
凤纾不发一语。暗忖兄长荒唐的行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无论上青楼狎妓、去赌场玩乐,这几年来,捅出的大小娄子都是花钱了事。娘顶多再三告诫,下回不准再犯。
可,早已定型成性的兄长岂会将那些话听进耳里,娘的纵容与溺爱也导致他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遑论如今泰半都在绸布庄过夜,鲜少回到老宅,眼不见为净,也就没什麽好在意。
等了又等,凤二少怎都没反应?!林老板纳闷,两兄弟是分家了麽,井水不犯河水,好坏各自承担。姑且当作是这般,林老板没再出言提醒他得多注意些。何况,众所皆知凤家的这一辈;凤大少爷花钱如流水,凤二少赚钱也如流水,两兄弟天壤之别。
「林老板,若无其他事,我得回绸布庄去忙了。」凤纾仍以公事为重,家务事抛诸脑後。
「凤二少慢走。」
他依然面无表情,笔直朝前方的一辆马车走去,上了驾驶座,兀自赶著回到绸布庄。
忙碌的生活总是令凤纾感到踏实,无怨无悔不为别人,内心深处怀著一份愧疚感,迫使与驱策他必须将爹留下来的绸布庄经营得有声有色。
镇日与帐本、绸布庄、分号的铺子为伍,生活一成不变,日复一日,不知婚姻为何物,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旗下养著一派忠心耿耿的人手,却从未替自己设想过——这就是人生?
埋头拨打著算盘,迅速又俐落,发送薪俸、结算营利,这三年来增设的每一处分号从未在他手上折本。
蜀地运回的丝织品已全数让朝廷的官员收购了去,为数上千疋,需求量有增无减,他暗忖得继续扩充事业版图……想得出神,连春生何时进入掌柜房都没注意,直到一壶香茗搁上桌案,他才回了神。「有事麽?」
春生揪了一张椅凳坐,有话直说:「二少爷一直住在绸布庄内不是办法哪,虽然老宅没人会在意……呃,这句话你就当我没说。」
「然後?」
「咱们这铺子後面虽有洗澡间和小厨房,後门也有东厕,但毕竟是营利的店铺哪,不像个家,何况没人会弄给你吃。」
「嗯。」他迳自挑了挑灯蕊,当作马耳东风。
「我瞧你睡在後边那间暗室……呃,以前是堆放杂物的,虽然你搬了一张床,挂了几件衣裳,弄得乾净整齐……但挺委屈的,怎能常居於此,二少爷何不为自己置产?」
「我没想过。」冷淡的一句就打了回票。他凝神映入盏灯燃烧的一小簇火焰,湛蓝、橘红晕开了光芒,会带给人温暖呢。「老宅内,有我的回忆。春生,我并没有舍弃。」
「啥,二少爷还不愿舍弃?」春生怪叫:「你那性子也未免太和善了吧!」呿,简直和已逝的凤爷一个样儿。春生歪斜著脑袋,瞅著二少爷的侧面,生得比凤爷还斯文呢,柔和的五官有稍微遗传到凤夫人的容貌。
偏偏,凤夫人没善待第二个儿子。他不懂妇道人家究竟在想些什麽,当年意外发生,她失去丈夫,二少爷不也失去了爹。
春生就像个老头儿似的感叹,「欸……身为凤家的大少爷真好命哪,不用努力、不用管铺子,成天花天酒地,自然有人会替他赚进大把银子供他享乐。二少爷,我不得不放肆骂你蠢!」
凤纾无动於衷,既不在乎,也就不计较这些。春生挑眉瞪眼,「事过境迁,二少爷怎还陷在过往里无法脱身呢?这些年来,我替你感到不值!」
凤纾充耳不闻。越瞧越火了,春生起身将椅凳给放回原处,忍不住又嚷嚷:「只有老掌柜说的话你才多少听得进去,我看著你这些年,虽是二掌柜的身分,好歹我年长你几岁,私下将你当作自家小弟一般护著。绸布庄你若睡腻了,我随时欢迎你过来我那栋小宅子睡,客房都为你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