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打得!」老掌柜难得发了脾气,双肩一抖、一抖,两道胡子跟著颤啊颤地。
凤纾低垂首,咬著唇,隐隐作痛的手指不怎灵活的拨Ib>景熀l。
老掌柜兀自生气地瞧著他端坐在桌案前,神情憔悴,恐怕不只挨打而已。
门外,夥计一脸贴著门扉,早有预料老掌柜这回绝对忍不住发作脾气。二少爷将来要接手大掌柜的职务,手若伤著,怎算帐哪。
气呼呼地,老掌柜开门步出,瞧夥计春生靠在门边搔头摸耳,八成偷听了去。
他没好气地吼;「还愣著干什麽!快去找药来给二少爷抹!」
「哦。」春生岂敢不从,三步并作两步走去找药罐。
午後,凤纾立定在老掌柜身前,央求道:「老师父,可不可以给我银子?我想去看外头看戏。」他和龙二约好了,不能爽约的。
「你还敢去?」老掌柜瞠目的叫:「不怕被夫人知道後又挨藤鞭麽?」
凤纾一脸低垂,执拗地问:「可以麽?」
老掌柜直叹气:「你从以前就不比大少爷能够上私塾,万般自由又受宠。经过这事儿,为了你好,我想教你读书习字,夫人早些年就说了,将来由大少爷继承家产,你仅是当掌柜,得打理绸布庄的经营。」
「好。可是今天……」
老掌柜没等他说完,当下掏出几锭碎银放到他手心。尔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去吧,就这一次机会,把话跟你朋友说清楚,以後没空见面了。」
神情一黯,他闷道:「我可以剪一块布吗?」
「你要送人?」
「是,我跟龙二说过要送他一块布。」他不想食言,何况龙二有送他傀儡偶,虽是汰换下来的,无论多脏多旧,他都好喜欢。
就像龙二居住的屋宅,虽脏虽旧,可是龙二的娘很温柔,说话都好声好气,龙二的姐姐也是,还有龙二的弟弟也好可爱……兀自沉浸於昨夜短暂的家庭温情当中,内心奢望能是龙二家的一分子,日子过得穷苦一点没关系。
老掌柜顺应他的要求,迳自踱出掌柜房,因应时节挑选铺棉的绒布,剪下好几尺,包装妥当後才交给他,不忘叮咛:「早去早回,别拖延了。」
「谢谢老师父。」凤纾揣著一份心意,疾步离开绸布庄。
犹如第一次见面认识之时,他无心看戏,直到人群渐散,仍杵在原地。
漫天飞雪纷落,此刻,他不觉得冷,凝望著龙二的身影渐渐靠了过来。
「你怎不待在棚子下?」龙二皱眉,为他拨去头上、肩上、身上的雪花,不禁思忖有钱的小子都不会照顾自己。
忽地,戏班主的声音在他们身後响起:「龙二,咱们先回去了——」
他回头,呼应:「好,我和朋友一起,晚点儿就会回去。」
龙二的声音浑厚有力……凤纾听在耳里,神情掠过一丝难过的情绪,盯著龙二脚下穿的鞋,闷声道:「我说过要送你一块布的。」掌心朝上,交递了出去。
龙二讶然,「又不急,况且我不怕冷。」他习惯了在外走串,四处表演,做的都是粗活,餐风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早已适应环境和气候的变迁。
「拿去。」凤纾闷声催促。
龙二看著他墨黑的脑袋,莫非小子不好意思?
「瞧你认真的,好吧,我收下了。谢谢。」顿时,心情很好哩,有钱的小子真的将他当作好朋友。
凤纾悄然缩回手,负在身後藏著,指节不断揪紧袖口,好半晌,终於鼓起勇气说:「以後……我没办法来了。」
「你说什麽?!」龙二彷佛被雷给劈中似的叫,这小子在耍著他玩是不?
凤纾脑袋垂得更低,心下万分难过,「老师父说了,要我读书习字……」
「操!什麽烂藉口!」脸色铁青,怒瞪著他心虚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这算什麽朋友!忍不住破口低吼:「你跟我在一起腻了就说,瞧不起我也没关系,有钱人的德行我还会不了解麽,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
愤恨的将他送的礼物砸向地面,砰!溅起的雪花落在两人的衣裳、鞋面,龙二怒气腾腾的看他穿著体面,暖靴子裹得他不知寒冷为何物;而自己一身寒酸破旧,一双鞋补了又补,尝尽人情冷暖。
「别当我是乞丐似的,需要你的施舍!」一甩头,他寒憎著脸色离去,打从心底不想被那小子看不起,无论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浑身隐隐颤抖,低垂的眼映入雪地上的一份心意被龙二砸了……
「才不是施舍……」他咬牙闷道,心头像是有一块什麽东西渐渐流失,哽在喉头也说不出所以然。
杵著良久,直到雪花淹覆了脚边的薄礼,他仰起脸庞,眼角滑下一道湿意,一份不被人谅解的委屈在心里又堆叠了一层,比挨打的痛还痛,还要痛……
数年後。
殷老板的赌场规模不小,几十来张的桌子均坐满了赌客,玩骰宝、麻将、牌九、花会、押宝等等,最前方的戏台上,一帘布幕遮起,上演著一出傀儡偶戏,没人理会正演到哪一桥段,後台拉二胡、吹唢呐、敲锣的人很卖力、班主拔尖嗓子兀自唱将了起来,夹杂著赌场内的嘻笑声、押注声、掷骰子声、吆喝声此起彼落——
这就是人生!只有输赢!
痛快的下了一注筹码押赌,贪婪、期待、兴奋……那骰子筒内藏著让人全身热血沸腾的神仙药。凤家阔大少爷握紧拳头,亮灿的眼瞳在骰子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