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痛!”
“你也知道,他喊的不是身体的痛。”
贺兰知道,那是灵魂的痛,刻入骨髓抹不去的痛,而他无能为力,不停地翻滚着手里的勺子,让心与粥一起变凉。
终于舀起一勺喂到嘴边,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笑着,等着。
那个人一直抿着嘴,防备着看着他,仿佛在猜测那晚粥后所隐藏的阴谋,猜测那晚粥的代价他付不付得起。
粥太香,送粥的人太温柔,张嘴,吞下,贺兰送一口,他便喝一口,依旧是麋鹿般惊恐的眼,依旧是紧紧蜷缩着的身子,贺兰知道他的过去会是个迷,是个会让他心甘情愿疼痛的迷。
一碗粥喝了一半,那双眼太过清澈,贺兰轻易地看到了那双眼里满是“我饱了”的讯息,不觉心痛,食量这么点,身体怎么能好,却不想无意识的一个皱眉竟刺激了床上的人,“我喝,我都喝,你不要生气,不要皱眉,不要打我。”急急抢过碗,大口大口喝着,喝得急了,呛了,眼泪也被逼了出来。
“不要喝了!”贺兰一把将碗打落,碰碎声后才后悔自己的激动,床上的人竟闭眼躺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唯有微微颤抖的身子告诉他,他有多害怕,贺兰连着被子将他抱入怀中,轻轻安抚,“没事了,没事了,不想喝就不喝,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会的。。。”贺兰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念着哄着,直到听到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他慢慢将蜷缩着的身体放松,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拥抱着一个人比拥有了一个世界更满足,而这个人居然是个身无四两肉的男人,身上的骨头都咯得他生疼,伸手抚上那人的眉眼,细细描画,想起母亲曾说的话,她说,父亲就是她心口缺失的那一角,不知道有那个角落的时候也没什么,一旦知道了,他痛,她便会比他更痛。
月已西挂,睫毛微微抖动,脸上有些淡淡红晕,原来等待一个人醒来是这种心里被涨得满满的感觉,然后那双琉璃眼波光粼粼,晃得人心神不定。
“醒了,饿吗?怎么了?又困了?”琉璃眼半开半闭了一瞬,迷迷糊糊得又慢慢合上,贺兰感觉胸口被那人抓着衣襟紧了紧,望着那人的睡颜,一夜不够,一生嫌少。
再次醒来已日过晌午,贺兰小心翼翼如待至宝般陪着他哄着他,萧南红雨他们从不知道他们的主子竟是个如此温和有耐心的人,每次进食,两人总是对峙半天,主子才能靠近一分,每每与他说话,主子就柔得跟水似的,深怕一点尖锐就会刺伤他惊到他,可惜那人依旧痴痴的,安静的时候像个温润的贵公子,自言自语的时候像个痴傻的孩童,担惊受怕时又是个将自己环抱独自疗伤的幼兽,怎么看都是个不识情爱的样子,看来他们的主子要受苦了。
在床榻躺了整整一个月,他的身子总算有所好转,尽管好得缓慢,贺兰亦是欣慰的,唯有神智还一直停留在贺兰不知道的世界,断断续续的言语,痛苦的表情,还有一个名字,只在午夜梦回,泪湿枕巾时才会喊出,浑身颤抖,压抑而痛苦,那个名字叫做——夜。
“我现在用内力将这些链子弄断,你可能会觉得胸闷,一会就好,忍忍。”贺兰每次看到他身上这些多余的东西,都有种暴走的感觉,似乎这些东西在向他炫耀,那个人是他人所有,而那人接下来的话更证明了他所想。
“你终于想放开我了,你终于厌倦了。。。”遥远的目光,平静的叙述,分不清是解脱还是失落。
贺兰叹息,那恍惚的神情告诉他,那人一直不曾清醒,而即便是那个模糊的世界里也没有他贺兰的存在。“碰!”断裂了的铁链一一滑落,露出了那些磨蹭的红印,那人的脚腕很纤细,纤细得让人心疼,贺兰看着他拿起那些铁链,抚摸着,那表情像是在抚摸什么贵重之物。
萧南回来了,却什么都没有查到,只查到江湖中突然出现了一批隐藏的势力,在秘密地有条不紊地寻找着什么,那批势力隶属何处隶属何人却始终查不到,也查不到他们寻找的是什么。
贺兰却肯定,他们要找的是人,而那人现在正在他怀里,即便是睡着,也是皱着脸,锁着眉,即便在梦中,也是僵直着身子,不停颤抖。
3、第三章 ...
一个多月了,流水还不认识任何人,依然像惊弓之鸟,怕任何人的接触,惊恐着拒绝所有人,除了贺兰,像雏鸟情结,看不到贺兰便会陷入惊慌,天都要塌了的感觉。
“来,我们去看莲花,这个时候的莲花开得最好了。”贺兰牵着他的手一路走出房门,穿过走廊,来到花园,七曲九弯后是座凉亭,铭瑄亭,亭子建在池水上,顺眼望去,四周皆是百莲盛放。
“我好像没来过这里,真漂亮!”
“你喜欢就好。”贺兰见他趴在栏杆上,伸手撩拨着池水,晕圈出一波又一波的动荡,“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尽管他们之间总是各说各的,各答各的,明知他不会应声,贺兰还是问出了口,也许,也许某次就能听到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