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句话,只是抿唇轻笑,作为回答。两个浅浅的梨涡,在他尚显稚嫩的脸上看来很像小去。楼辕的身体成长得很缓慢,明明是二十岁了,看起来还是十七八岁,于是男儿的英气还有些不足。楼止至是知道楼辕为什么长不大的,于是心里莫名有些酸疼——这个孩子,自己一个人背了太多东西,甚至是不需要他背的。可是再累他也不肯让别人分担。
楼止至浅叹一声,径自回了前院,准备一会儿出发去宗庙礼堂。
院子里忽然就又只剩下了霍湘震和楼辕。
霍湘震看了看楼辕,楼辕却故意不去看他。霍湘震想了想,开口:“那时候,你才这么大一点。”说着比划了一下,“还不如白鹿剑长。”
楼辕轻轻扭头瞥了一眼,又转过头看院内,不说话。霍湘震看看他,又像是逗猫一样,说:“你爹他把你交给我的时候,眼圈是红的。我跟他说我不会带孩子,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好好照料你。”
楼辕不假思索地呛他一句:“就照料成这样?”
霍湘震语塞,乖乖闭嘴。再次小媳妇委委屈屈状。
或许是桃花雪实在太美了,让楼辕心情好了起来;也或许是霍湘震这个小媳妇一样的表情终于让楼辕看不下去了,总之,楼辕是心软了一下,接口问他:
“后来呢?”
霍湘震没料到楼辕会理他,反而没反应过来:“嗯?什么?”
楼辕竟然难得对他有了耐心,慢条斯理却不带刺地说:“我是问你,交给你,后来呢?”
“后来……”霍湘震想了想,自嘲一样轻声一笑,“后来我还在想,怎么世上还有这般不靠谱的爹。我又不会带孩子,总怕自己不小心伤着你。”说着,笑的更甚了起来,回首是颇好玩一段经历,“当时你睡着了,说真的,刚出生那会儿还挺丑的。头跟冬瓜似的,身子又不大,也就是皮儿嫩些。不过后来就越长越好看了,没想到现在这么漂亮。”
楼辕听他说丑的时候瞪了他一眼,还好霍大少爷识眼色赶紧改口。霍湘震这一关过去,微微笑着继续说:
“我记得你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哭。那时候你好像也就是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哭。说真的,那时候都烦你了。我带着你往李唐的渝州去,路上要沿途找奶娘。人家还得问我孩子哪儿来的,那时候编的瞎话真是比我说过的书还精彩。”说到这里,霍湘震忍不住大笑起来:
“有时候实在没有办法我就看谁家有刚下犊的牛羊,把人家牛羊偷出来,喂饱了你再签回去。还真让人抓到过的!要不是跑得快就让人家送去见官了。有那么一回,跑是跑了,把你给落下了,还得灰溜溜回去找你。好在人家看我个大男人带孩子不容易,没跟我计较。”
楼辕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唇角却含着笑意。
霍湘震的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喋喋不休说了起来:“我记得你笑比哭多,笑起来可爱着呢,两个大眼睛,肉乎乎一个小面团似的,谁看了都说招喜欢。谁知道你越长大越淘,上房揭瓦就算了,还专门揭人家的瓦,让人家上门闹来。好几次想打你就是下不去手。”
这里的事,楼辕就有印象了。小时候他是真淘,什么都想祸害一下。后来十二三的时候就是假淘了,就是想让霍湘震多注意他。于是冷哼了一声:
“就是因为小时候你下不了手,才让我越发顽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叫慈母多败儿。”
霍湘震浅笑着走到他身边,突然出手狠狠地揉乱他头发,然后及时收手,避免了被楼辕一爪子挠残。接着就笑嘻嘻道:
“还不是因为心疼你!小孩没娘怪可怜的,能宠着你我干嘛不护犊子?”
那还要说到虞暮皓五六岁上学堂的时候了。
那时霍湘震上午把小暮皓送去学堂,中午先生就连小暮皓带束修一起给他退回来了,说他家这小半妖顽劣不堪,野性难驯,伤了同窗学子。霍湘震受楼止至所托抚养暮皓,最怕的就是他妖性重于人性,会变成不容于世的邪物。于是送走先生之后反复问他发生了什么,可这孩子犟脾气得很,就是低头不说话,咬着嘴唇梗着脖子,一副要打要骂你随便的意思。
霍湘震真是气得想揍他,可是一看他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一下子气全消了。把孩子拽进屋里,拿药酒给他擦。
那时候药还没抹完,挨了揍的那家孩子就找上门来了。霍湘震当时还挺震惊的,因为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子是个胖子,他家暮皓两个加起来都没他一个大。那时候小暮皓也就比白鹿剑高一点,婴儿肥都没褪干净呢!这是不是恶人先告状啊?霍湘震嘀咕着,就看见那小胖子的猪蹄……不是,是小胖手,小胖手鲜血淋漓。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家小暮皓是真狠,打不过人家就拽着猪蹄……呸,小胖子的手,一口咬下去,任人怎么打就是死不松口,直到先生来了才把他们俩扯开,小胖子的猪蹄好险给咬残了。
这倒是他家理亏了,霍湘震老老实实听着那小胖子他娘撒泼骂街。虽然是纳闷儿他家小暮皓为什么这么大脾气,却还是没吱声,就是把小暮皓护在身后。自己家的事自己家解决,人前训孩子不是他霍湘震会办的事。
兴许是骂够了,小胖子他娘讹了霍湘震两钱银子。对霍湘震来说这点银子倒真不算什么,他不缺钱。那泼妇拿了银子,还看了一眼墙边瞪着眼的小暮